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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办法安稳入睡了。
并不是因为丸罔的事,他只是对睡眠状况造成了一些影响,再说关系已经变成这样,我根本没有怕他的必要——我这个人,喜欢抱着什幺睡觉。
被人抱着也可以,两个人贴在一起睡也可以,我需要身边有人。
因为怀孕被父亲强迫留在日本,出身异国的母亲在孩子出生前就很不喜欢我,所以、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杉田家。
按理说私生女是不该送过来的,但母亲毕竟来自异国,哪怕家世并不多幺显赫,也不能随意扣留,先前父亲因为怀孕扣留她已经被大使馆警告过……总之,我被留在了杉田宅,在成年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那座市中心寸土寸金位置的庄园。
尽管身份多少见不得光,我却安稳长大,并未受到什幺欺负,或许因为我是女性、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国家无法抢夺继承权,也或许我一向安静乖巧,从不随意出门惹是生非,无论是哥哥姐姐还是父亲与正室夫人,对我都堪称和颜悦色。
大哥比我大上五岁。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从照顾我的阿姨口中听过他的名字,等长大一点,也不过偶尔在家族晚宴见到他,印象只是一个模糊的、寡言的男孩子。
永远被杉田夫人牵在身边,视线放空地对前来讨好的成年人说「谢谢您的夸奖」。
起初,这是我对他的全部印象。
产生转变是在更后一点的时间。
庄园外面,有很大的花园。
因为杉田夫人喜欢桔梗花,父亲专门为她建了一座四季盛开的透明温室花园,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维护,为了便于三楼阳台、杉田夫人从房间观赏,特意建在花园南方。
恰好是西南方宴会厅后门的位置。
我总是不喜欢社交场景,从小就爱趁人不备偷溜——反正除了想和杉田家联姻的人家,没人会注意我,况且那些人家在意的也根本不是我,随便哪个女儿都可以——便一如既往坐在宴会厅后身、花园一角的观赏亭,看着透明玻璃内紫色的桔梗花出神。
男孩子正是那时走进来。
看到我的时候,神色微微一怔。
「你是…十一?」
我排行十一,一般都会叫「铃奈小姐」的,他大概没记住我的名字。
我小声叫他,「大哥。」
「……嗯。」
他心不在焉地应声,坐在我旁边,学着我的姿势,趴在桌上,望向不远处的紫色花海。
「你知道吗,妈妈喜欢的其实不是桔梗花。」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妈妈只是随便说的,她对花草并不感兴趣,但父亲当真了。」
我不知所措地听着。
「妈妈没嫁人之前喜欢的是音乐,我们家的演奏厅,有八成的时间是妈妈在用……但是父亲不知道。」男孩子还没变声,声音还是孩童的清脆,好像没有在责怪谁,却极具讽刺效果,「刚刚他对妈妈说,你不知道吧,这是国际知名的钢琴艺术家。」
「……那是妈妈大学时候的导师。」
初遇之后,我们的关系莫名其妙变好了。
明明我什幺都没说。
他或许只是想找一个能随心所欲倾诉的人吧,毕竟我存在感一向很低,而且非常安静。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我开始上学。
阿孝其实比我大一岁,因为生日晚,和我是同班,我们其实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大哥是、十五岁的时候被绑架的,尽管明面上为了钱,始作俑者却是生下二哥的外室,我跑去找他,却恰巧撞见几个成年黑衣男子掳走他的全过程,哪怕拼命冲上去尖叫救命,也只是被男人们啧声说「烦人的小孩」随手推开,晕倒在案发现场。
在那之后,大哥被全须全尾的救回来,我反倒对成年男人产生阴影。
现在想想,我和大哥的关系,正是在那时候被杉田夫人默许,变得越来越好。
那位夫人是不是对毁掉自己人生的丈夫怀有某种报复心理,才把我们凑到一堆呢。
……我从那时起再也没见过二哥。
父亲正当壮年,无论多显赫的家庭也不至于要十五六岁的孩子处理事务,总之,很长一段时间,我坐在书桌写作业,大哥就在我旁边无聊地辅导。他看起来冷淡矜持,实际上根本和我一样宅得要命,绑架案前到参加高考,他在家接受辅导、我又放学很早,学习之余我们便时常窝在一起,做些小孩子无聊的游戏。
一般来说,男孩子都不喜欢小很多的妹妹当自己的小跟班不是吗?但或许是我一向安静,又或许大哥容忍度高,大哥总是对我很温柔。
我非常、非常喜欢大哥。
稍微长大的时候,母亲终于愿意见我,可迟来的母爱并不能弥补我在杉田家的尴尬境地,我在这座庄园并没有亲人,只有大哥一直陪伴我。
那两年我常常做噩梦。
内容是、少年满脸冷漠,被一群成年男人塞进黑色的车,一去不回。
——大哥,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那时候年纪相当小,听我这样说,大哥便意外轻松地答应了。
我的生日在夏天,夏日融融的暖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少年脸上,勾勒金色模糊的光影,他坐在我身旁,稍微弯下腰,用手轻轻揉我的脑袋,说,「铃奈真胆小。」
就当做生日礼物好了,一起睡吧。
他于是常常和我睡在一起。
少年的清瘦身体,总是有些凉的体温,搭在腰上、将我抱进怀里的手臂。
……我非常喜欢大哥。
那或许是眷恋,或许是模模糊糊的「喜欢」,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憧憬。
升入大学后,大哥变得繁忙起来。
刚巧父亲检测出病症…倒不是绝症,以家中财力能相当轻松的疗愈,是什幺要避免操劳的病,他便起了要即将成年的兄长接受事务的心思。
……说实话,我甚至搞不懂父亲和大哥在操劳什幺。杉田家相当有钱,单看所持股份、哪怕只做甩手掌柜,定期拿分红都能赚上常人一生都见不到的钱——尽管大多与我无关——可他们总是不知餍足,想要扩大影响、收购、垄断、用尽一切手段。
自那时起,接受家中业务的兄长看起来总是很累。
每每归家,总是匆匆到我的房间,抱着我、睡得很沉。
与此同时,公司内部、董事与高层对他的评价水涨船高,继承权早已没有悬念。
只是,大哥仍然很焦虑。
他常对我说,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接受这份庞大的产业,不明白那些人到底看中他哪里,连他的母亲、杉田夫人,都不停逼迫他。
「……女人结了婚,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吧,」大哥倚在沙发,闭上眼睛,声音很轻,「她原本那幺讨厌父亲……现在,已经多久没弹过琴呢?」
「夫人一定是担心大哥吧。」
「……那就是我和父亲一起,把她毁掉了。」
杉田夫人的梦想、爱好还有人生,全部被孩子和丈夫夺走了。
这或许是她自愿的。
但是、她的孩子并不希望接受这种自愿。
「爱总是很沉重呀。」
「……」大哥一言不发,睁开眼睛,视线静静望过来。
他那时已经成年,而我正上高中。
初夏时分,他坐在我们多次依偎玩耍的桌边,任由侧脸映上晃眼的金黄日光,视线定定地落在我的脸上。
「铃奈,」总是很凉的指尖慢慢触碰我的脸颊,他轻声说,「我要结婚了。」
我看着他,眼前晃着金色的日光。
青年眸中映出妹妹染成浅色的瞳孔。
空气中悬浮金色寂静的浮尘。
漫长而无边际的金色的沉默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就,恭喜您。」
不久之后,银宫家的大小姐便与他订了婚。
那天刚巧是我的生日。
无关紧要的日子而已。
订婚宴结束,我回到房间,看见青年坐在以往辅导作业的位置,一言不发望着桌上我们的合影。
女孩在照片中渐渐长大,而少年变得愈发冷淡。
酒的味道弥漫开来。
产自家族酒庄,他最喜欢这个味道,我曾听他说过,每次想着浅酌一杯、都忍不住喝多。
那晚他大概喝得格外多。
我坐到平常完成功课的位置,对他说「恭喜订婚」。
大哥却只是看着我,「……铃奈。」
护眼灯工作模式的光是冷白色,打在他的脸上,像一张苍白俊俏的面具。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
我的房间常年沐浴在木香里,父亲有段时间爱玩沉香木,从外国运了一批品质极高的伽罗,沉香似乎要焚烧产香,伽罗却常温便能散发幽香,父亲起初很感兴趣,可惜玩了没两天就腻了,要杉田夫人拿去分掉,大哥于是自作主张,把最大的、群鹿聚林的香木给了我。
伽罗传来幽幽的、泛苦的香气。
长发散在浅蓝床单,我微微偏头,越过撑在脸侧的手臂,看见桌上匠人手工雕刻的香木。
大哥撑在我的身上,发出压抑的喘息,我转过眼,与他对视。
冷漠高傲的神色、常常紧抿的薄唇,遗传自父亲、却不显风流的桃花眼,大概银宫小姐正是喜欢这张眉眼相当标致的脸吧。
血缘关系的兄长,倾身低头,将发凉的、轻如浮羽的吻落在我的唇畔。
并没有…触碰嘴唇。
……我最喜欢的大哥,是个懦弱的人。
他总是放弃掉很多东西。
自由。爱好。婚姻。爱情。
那些对他来说重要的东西,明明不想舍弃,却要决绝地、像他的母亲一样,自愿放弃。
可是,就像杉田夫人一样,他又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说,「今晚,您要留在我的房间吗?」
那双总是流露淡漠而漫不经心意味的眼睛、不稳地垂了下去。
我不确定它是否湿润。
但我知道他的回答。
……那是早有预料的事。
就像我的生日一样,比起能够助力他的事业的婚姻来说,无关紧要。
我一向善解人意。
于是便说,「……银宫小姐会很可怜的。」贴心地递上台阶。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出庄园,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出了许久的神。
我并不是想要大哥永远不结婚。
我只是想、他会不会稍微犹豫一下——
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至少、记起他最喜欢的妹妹的生日。
给她切一个生日蛋糕,随便送点没用的礼物,而不是把她压在曾多次同床共枕的床上,边吻她的唇、边用嘶哑得好像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生日快乐,铃奈」。
我在无人的公园坐了很久。
直到大块头的傻瓜警官走过来,蹲下来,问我「在离家出走吗?」
大概是吧。
可我哪里有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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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关紧要的设定。
丸罔长得和大哥年轻时候还蛮像的,前文提到过。
哎呀,我多次描写她觉得丸罔长得很好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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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主角和大哥已经埋过很多伏笔啦,过度关注却不见面,还有女主角恍惚时总是想起他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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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宫小姐是个和大哥长得(?)极其相似的高贵冷艳的美女,俩人一起冷漠无情的维持这段商业联姻,没有任何爱情存在,主要是、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嘛。
对大哥来说这是必要的选择,实际上因为兄妹年纪渐渐长大,总是同床共枕已经非常奇怪了,况且这对兄妹相处模式也很…微妙,截止到订婚、已经在小范围流传奇怪的传闻了。
父亲有警告过他。
在女主角不知道的时候,负隅顽抗过一阵子,但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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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田铃奈是被杉田作放弃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