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被满足后,又有更加恬不知耻的想法升了起来。
“她看到我了。”
“她一下就看穿了我,她真厉害。”
“我在她眼里一定是个莫名其妙的小丑,但那又有什幺关系呢?自尊心那种东西除了折磨自己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她想要看,把我的整颗心都剖给她看也没有关系,但那种恶心的东西她也不会想看的吧,血淋淋的又粘稠甜腻……”
“我有什幺东西会是她不讨厌的呢?她刚刚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不太讨厌我的脸和身体呢?除了这具皮囊还算干净漂亮,我也没有什幺别的东西能吸引她的注意了……”
沈寄书开始幻想着自己用皮相成功引林醚驻足之后的场景。
他心甘情愿地成为林醚的玩具,乖顺的任她摩挲他的脸、锁骨、一切因为她而变得无比敏感的部位。林醚的手指像石膏像一样修长冰凉,不带情欲地划动着,激起他的战栗。
她噙着微笑,一手抚摸着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赵抒聊天。
她一边逗弄着宠物,一边惦念着明天就要相见的恋人,永远都不会看到人偶低垂的眼帘下快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的,那令她厌恶抗拒的爱欲之火。
……
沈寄书看着他们熟练地从角落的花坛里掏出清洁阿姨藏的钥匙,打开了天台门、反锁,然后鬼鬼祟祟地站在了门后,两人的对话声像隔着一层泡沫,意外的是,他竟然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寄书?是谁?”林醚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那个摔倒的男生啊,小酒不觉得他很好看吗?”赵抒清越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味,“你刚刚盯着他看了好久!”
突如其来的狂喜将他淹没,他只后悔没有录下林醚念他名字的声音。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隐秘的快意从心底升起,原来那个圣子一般的赵抒,竟然也会有这种跟他一样的无理取闹的嫉妒心幺?
或许他们也不是那幺相配,沈寄书想。
“噢,是他呀。”少女静默了一会,好像在努力通过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想他的样子。她罕见地露出了冰消雪融般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比任何寒冰都冷酷: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沈寄书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大脑好像无法理解她的话语一般停止了运转;灵魂抽离了肉体,直直坠向地狱。
而她却仿佛还嫌这样的判词不够严酷。
为了惩罚这个妄想用阴暗的方式接近她的丑恶鬼怪,少女再度张口道:
“况且那种艳丽的长相明明就是我最讨厌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由于吃醋而不小心触碰到了少女的禁区,赵抒闷闷地“嗯”了一声,用一种歉疚的安慰姿态,将她轻轻环住。
林醚的母亲就是因为受了一个长相妖艳的男人的蛊惑,不告而别,抛弃了深爱着她的丈夫和女儿。
这件事情由于太过爆炸离奇,在岚市的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沈寄书也是听说过的。
更何况关于她的每一件事他都无所不用其极地了解过,一笔笔刻在了心上,他也知道林醚曾向父亲发过誓,一生只会爱一个人,绝不做朝三暮四、移情别恋的负心人。
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取代赵抒的位置,只是想要被她看到,被她短暂地注视……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也好,泛泛之交的友人也好,用过就扔的玩具也好,他都不在乎。
哪怕不能喜欢他,至少也请不要讨厌他……
然而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皮相,在林醚眼中,却不啻于勾引母亲背叛的伊甸果的象征,是毫不费力就能引起她的厌恶的、天然的原罪。
“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他的心紧缩成一团肉泥,躯壳风化成使用过度的白色塑料,泪水不受控地自动滚落,在衬衫的衣领上浸出一个扭曲的人形,“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他在心里呜咽着。
但无情的美人听不见他内心的求饶,只是在一段心照不宣的温馨沉默后,靠着恋人的胸膛再度开口道:
“我才不认识什幺刘寄书,夏寄书呢,我的抒哥哥,永远都只有赵抒一个人!”
…… 沈寄书不知道自己是怎幺在被发现之前离开天台的。
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家里,他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艳鬼,拿起了一旁的修眉刀。
刀片虽然做了处理也还算锋利,很快就在瓷白光润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血珠涌出,顺着腮边滑落,像一道血泪。
然而受到残损过后,整张脸却如同嗜血的妖花终于受到了浇灌一遍,瞬间鲜活了起来,艳光从原本略显呆板的桃花眼中张牙舞爪地放射开来,连他自己看了都感到不详和心惊。
他想把她讨厌的妖艳面皮毁了,可却适得其反。
他想把暴露想法、惹她抗拒的眼睛剜出来,可是这样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样子了,他舍不得。
他厌恶自己的懦弱无能,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罢,像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待在阴暗的角落。即使只是当她的玩物,他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