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权猫着腰靠近帝王身后,略施力气便把晕厥过去的燕花间扔离石桥,后边的人迅速接手处理。
福权捡起地上两根断指,还冒着热气呢,便随意扔进湖里给鼍龙当点心。
作为大伴太监,福权可谓是李今手下的豺舅良犬,陪伴少年帝王走过数十载春秋,很是懂得帝心。
例如此刻,帝王虽然没有颦眉、没有气急,看着仍是一派水边明秀,但是福权知道他要忍不住了,他躁动着想要夺回沉睡的禁脔。
欲救生快活,须下死功夫。
为求得快活春梦,以万千活人为祭。福权印象中最是温柔的少年郎被深深的人性、自私、恶欲所污染。一代帝王彻底病了。
福权想到这儿,一身内力都顶不住身体颤抖,默默抱紧怀中的金钵跟上帝王。
李今走向石台中央,拿起一旁放置的狼毫笔,蘸取福权捧着的金钵血,认真地跪在石砖上绘制些什幺。
不知不觉,天色沉了下去。
注视脚下耗费迩年的阵法,现如今只差鲜活的祭品便可开启。
李今想,他确实在蚀骨的日子里等了太久了,久到一颗心都开始干瘪腐烂。
真是烂透了。也不知阿娇还会不会喜欢这样败坏的自己。
转头笑着吩咐福权:“宣朕旨意给敬事房,今夜传所有正四品的美人侍寝。”
这一回他笑得很是畅快张狂,乃至于露出了略显少年稚气的虎牙。
他埋设好利刃,只待谋取祭品鲜血,来唤回他自少年时期便渴念着、饥馑着的大梦——“阿娇,朕的阿娇啊......”
福权领了旨意退下。唉,他的鼻子都嗅到了今夜皇宫内冲涌的血气,可怜了多少姑娘家的。该是去和苦果知会一声,慈宁宫的安眠香今夜可不能停,不然太后娘娘半夜听了动静,这事儿怕是更不好收拾。
傍晚时分,宫城夜迢,后宫难得热闹起来。
敬事房的太监们开始四处奔走。驼妃太监更是额头冒汗,感到大不理解。
因这皇帝无情无欲不入后宫,敬事房向来是内务府里最闲散的,驼妃太监更是宛如虚设。
今日却要驼上八位正四品的美人去干清宫侍寝,真是奇哉怪也,小太监的腰背怕是要断成两截。
驼妃太监们奔走于后宫,从嬷嬷手上接过一位又一位裹着红氅的美人,准备将一颗又一颗青涩的蜜果投入帝王口腹。
一路颠簸,燕花间撑开了搭耸的眼皮,她看清了倒退的红色宫墙,看清了前方金碧辉煌的干清宫牌匾。
她好似还看见了那个温柔的少年郎站在前方绞刑架旁,笑着砍下她的四肢。
“不!不!我不要!放开我——”
“燕美人,这可是通往荣宠的路,你这般大惊小怪做甚?”
身下的太监张开一嘴豁牙,回头对燕花间吐出一口浊气。
“不!我不要去——救救我——”
“这般不识趣的妃子真是头回见,来人把她嘴堵住。”
敬事房太监拿了一团花绢堵入她口中。
其余美人蜷缩在太监背上,听着燕花间闹出的动静发笑。
没人知道,她是对的。
这是事先豫告,这条路沟通阎王地府。
今夜过后,八位按照生辰排列于正四品的美人,人间再也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