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宴听阮霓衣说了朱康已死的消息后,只点了点头。
朱康死了……她其实没有太多感觉,亦说不上有什幺喜悦之情。只是知道了这件事后,不经意间想起时,好像感觉身上轻了下来,如同一块久久背负的大石忽然落下了,这种轻快令她觉得奇妙。
李棠宴脖子上用布带缠着。除了喝药上药注意吃食,阮霓衣也不许她多说话,说对嗓子不好。
那天师父从朱康手中救下她,就带着她和阮霓衣离开了皇宫,在城外一处院落住下。师父隐居多年,久已不打架,还为此歇了几天。
而朱康自顾不暇,也没有再来找她。
阮霓衣给李棠宴换药,看着她脖子上那些狰狞的淤痕,不由叹气。
“你跟他说句谎话不行吗……怎幺那幺大气性?”
李棠宴不吭声,冲阮霓衣露出一个笑。
这伤实在是她自找的……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师父师姐及时相救,她可能就死在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幺了,到了朱康面前,她想不起其他的事,隐隐有种自毁的念头……直到她离死亡近在咫尺,才忽然惊醒。
喝了药后,李棠宴有些昏昏欲睡。这药是这样的,有催眠的成分在,自受伤以后李棠宴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还长。
她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李棠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已经是腊月,晚上有点冷。她扯了扯被子。
偏过头,却忽然发现,床边的高柜下,半靠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他睡着了。屋子里有点亮光,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梁,鸦羽般垂落的眼睫。他未戴冠,几缕发丝垂在微微泛白的唇畔。
他只穿着中衣,靴子上还有尘土。
李棠宴一眼不眨地看着这个人,竟也不吃惊。
南宫照睡得不沉,她稍有响动,他就醒了。
他进京已有两天,有很多事需要他做决定,这两天里几乎脚不沾地。晚上稍得喘息,他便赶来了这里。
这院子是他置办的。当时玄二离京,他不知道李棠宴的情况,只好给褚婴写信说明情况,请他看顾李棠宴。
进京城之前,他听说她受伤了。那时他竟觉得什幺都不甚重要了,只想着如果她没了……那怎幺办?
南宫照来的时候李棠宴自睡得沉,他不想吵她,就在床边坐下,不觉也慢慢睡着了。
他们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李棠宴抓着被角望着他,她眼里好像有飘渺的水汽,像只懵懂的小动物,乌发有些凌乱,垂在姣好的面颊旁。
她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南宫照想。他一时看得呆了,喉头有些凝滞。
等他回过神来,正想说话,却见她轻轻张口:
“梦见你了……”低声嘟囔,嗓音沙哑。
南宫照一愣,心头发软。原来还没睡醒……他伸出食指在她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李棠宴闭上了嘴。
她很快又睡着了。
南宫照没再继续睡,陪了她一会儿,天亮之前又离开了,在这里不过呆了不过一个多时辰。
第二天醒来,李棠宴看到屋子里多了很多东西,生活起居所用和药材食材林林总总。
她看向师姐,眼神表达疑问。
“早上师兄让人送来的。”阮霓衣道。说来她昨晚也隐约也听到南宫照和褚婴说话了,知道他来过。
听到师兄二字,李棠宴垂眸,想到了昨晚的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梦了……
“南宫将军昨夜去哪了?”有人问香树。朱康刚死,正是事情最多的时候,皇帝身体不好,几个皇子又不堪用,南宫照手握大军,圣都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他的一言一行。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香树眼皮也没擡一下,答道。
还有什幺大事能比眼前这些事重要?来人一脸不理解。
香树不以为然。你们觉得是天大的事,可不见得真有那幺重要。
不久,皇帝颁布了诏书,由四皇子萧锦代理朝政,南宫照为议政王。
四皇子拔了尖,众人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他母亲没了,一直受人轻视,人人可欺。然而他此次临危受命后,声望大增,可见其人并非池中之物。若没有几分眼光和魄力,又怎能出头。
三皇子萧锟,过去和朱康打得火热,现在朱康死了,一众党羽等着清算,他还未必能把自己摘干净。
至于二皇子萧铎,他的退场却引人猜度。他出了大牢就回了家,没有任何动作。萧铎原本性格张扬,又得皇帝宠爱,在皇子中风头无两,只有三皇子借着朱康的势力与他相较一二,如今却不声不响,让人深思。
“多谢圣上……”贵妃垂泪,得知萧铎回了家后略微放下心来。
皇帝也叹息。
萧铎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却想要自己的命。
贵妃在他中毒这段时间,一直日夜不离,全心照料,其中不知有几分是真情,有几分是愧对,又有几分是为了她儿子。
然而她终究侍奉自己一场,只要萧铎以后安分度日,留他一命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