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瑶起床的时候许君言正在晾床单。她睡得还迷糊:“哥,洗床单啦?”许君言表情复杂地看她一眼:“嗯…”许意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你床单不是前两天才换的吗,又换啊?干什幺了?”她说完这句话看见许君言表情又变了,许意瑶这才一瞬间清醒,想起昨天晚上被抓个正着的事情,顿时睡意全无。她想了想,决定装作什幺都没发生,去吃早饭。
嘴里刚塞进一口菜,许意瑶听见许君言说:“许意瑶,我昨天做梦梦到你小时候了。”许意瑶擡头,是许君言晾床单的背影。许君言见她不搭话,继续说:“我梦见小时候,你说你养的鱼死了。大半夜的,哭得撕心裂肺。”许君言停顿一下,又问:“就这幺难过啊?”许意瑶在心里小小地笑了一下,回复道:“那当然,我养的东西,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的鱼也是。”她听见许君言轻轻笑了两声,许意瑶又补充说:“当然,那时候养的鱼老是容易死掉是因为我还小,不懂养小动物的道理。现在我长大了,会养了,你看,我的鱼不是好好的。怎幺样?请叫我养鱼博士,我的助手。”说到后面,她自己的声音都忍不住带着几分笑意,许君言也笑了,他回道:“是是是,许博士。”
许意瑶突然觉得好像昨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待在许君言身旁生活,被他照顾着,好像照进窗口的阳光都让人舒服了几分。她的眼角余光突然撇到阳台的玻璃缸,有条鱼静静地浮在水面上,翻着肚皮。
谎言像一个轻飘飘的气泡,一戳就碎。许意瑶的嘴角掉了下来,她盯着那条一动不动的鱼,想象着它在自己的手中死去。湿滑,睁大着它的眼睛。
许意瑶突然感觉反胃。她走到鱼缸前,用纱网捞起那条鱼的尸体,埋在花盆的土里。
又一次再见了。她在心里说道。
到了学校,许意瑶趴在桌子上兴致缺缺,心里想东想西。视线往下落在干干净净的鞋子上,不知道什幺时候许君言帮她刷干净的。这个妹妹迟早被他惯坏。她的视线又飘向天边,天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的样子。下就下幺,早该习惯了。许意瑶懒懒打个呵欠。
午休实在无聊,许意瑶不知道做什幺,打算溜去高三的教学楼去看看,要是见到了许君言,就和他聊两句再乖乖回去坐一下午,要是没见到,就翘课。高三的教学楼和其他年级是分开的,要走一段路才到。路上,陆陆续续有吃完饭的高三学生往教室走。许意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认得这个人是许君言的同学。她大踏两步上前在那人的眼前挥了两下手:“同学,请问你知道许君言现在在哪吗?”那人看了看,认出来是许意瑶,就回答:“哦,他这几天中午应该在五楼自习室做题吧。”以前许意瑶就常常跑去许君言的年纪找他,所以他的同学都知道许君言有个妹妹。
而且和他感情还很好的样子。
许意瑶得了许君言的行踪,心情大好,拍拍那人的肩膀:“谢啦。”就加快脚步向五楼自习室走。她不知道为什幺今天还要来找许君言,明明…明明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感到羞耻,然后躲着许君言一段时间,然后,然后两个人都忘记那件事情,继续像一对正常的兄妹那样相处。
像,一对正常的兄妹那样。
正常,的,兄妹。
她站在自习室透明的玻璃外面往里看。许君言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坐在一起,桌面上摊开着一张模拟卷,许君言手边放着一叠草稿纸,一边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一边偏头对着女生说些什幺。女生也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列些式子,时而和许君言对望一眼。
许意瑶伸手贴在玻璃门上,手放在许君言的脊背位置。那个女生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许意瑶可以确信,那个女生想从她的哥哥那里索取的绝对不只是一道物理大题的三种解法,而是更多。从那个女生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那个眼神,太过明显了。
和自己一样的眼神。
许意瑶又看向自己的哥哥。捏住笔的纤细的手指,刘海有些长地稍稍遮住眉眼。他低着头算着面前的题目,没有注意到两道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
索取。对,索取。许意瑶看到这幅画面后脑海里是这个词。她突然想到许君言以后会和哪个女孩子谈恋爱,然后结婚,搬出他们家的房子,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定居。他们很爱彼此,许君言会带她去很远的地方看风景,两个人会紧紧牵着手。他们还会接吻,许君言会抱她在怀里轻咬她的锁骨,然后他们做爱。
不要,不要,不要。许意瑶在心里无声大叫。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无论早与晚。她知道许君言的身边有很多人,他们都会瓜分他的爱,温柔和耐心。许君言不会是她许意瑶一个人的。她早该知道。
“哥,那我呢,我怎幺办…”
许意瑶颤抖的手连续在那道门上叩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