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此来,借了公主娘娘一驾驷马朱毂高车。厢底有簧减震,坐卧极舒适。四围垂着细丝竹幕,既私密,又明亮。
行在绿芜中,浮世最靓丽的一颗红尘。
又有两个小侍女听差,与阿姁几同龄,一名笙笙,一名芷芷。起初当然是她们看不起阿姁,后来天天被阿姁气哭。
坐了两日车,阿姁没了新鲜感,复欲骑马。
周冕一直悄悄眷注她,献殷勤,“与我同乘?”
阿姁一翻白,理也不理,只肯坐千岁马前,且是反身坐,方便埋脸在他胸前,因为晕高。
路旁野餐,她拿出香草薰过的红罗复斗小蚊帐,亦只邀千岁一人同坐,把周郎等喂蚊子。
周冕少年出仕,镇日与王孙游,本就有些自卑敏感,至此被阿姁的势利伤透了心,暗誓将来务必出人头地。
阿姁对千岁,态度也不稳定,时而乖巧,时而乖戾。千岁后来发现,乖戾是本色,乖巧是矫饰。
他们以兄妹相称,但他非无杂念,欠缺监护人的崖岸。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笼罩着霞色光,最终也未跳出旁观者暧昧想象的窠臼。
在阿姁,既感侥幸,又觉不安。
姬九虽曾任楚王之父掾,但南州总管府历年来,属吏以百计。这一点稀薄的世谊,实不足以教千岁对她另眼相看,费若许多力气收养她。
与芷芷、笙笙冲突时,她就曾自省,她的身世、处境并不优于她们,忽而名列主仆,实出于千岁的安排。是以二婢因不甘而抵牾,她亦只能色厉内荏地镇压。
娘娘说,松兄兄一直对她特出优待。
焦夫人说,他不会白白养大你。
世间孤女万万千,他只收养了她一个,朱阁画楼、金奴玉婢地优宠。午夜乱梦,时常以为自己是绿珠,一遍又一遍坠下金谷内之妆楼。
无可避免地早熟,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在等不及长大的焦虑中度过。长大了才于人有用处。
揣摩、试探男人的心,好奇情欲为何。听说五石散可助情,她偷偷地服用,从此迷上那欲仙欲魔的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