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雕花方桌隔开一对陌生男女,鞋跟底下是短蓬蓬的绿草坪,苏牧端上一壶蒸汽腾腾的水果茶,她把手搭在黎曼丽肩上,亲热地贴住她的脸,“妈妈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要好好聊。”
他们没意见,应了声好。
“黎小姐,你是否有什幺兴趣爱好?”
曼丽搅动一圈杯底,“没有特别爱好的东西。”
对面的男人姓陈,陈书。是苏牧在这一周给她引荐的第五位相亲对象。陈父白手起家,学历虽不高,脑子却够活络,十年间迅速扩张,一口气开了上千家连锁快餐店,有几分家底支撑。
陈书身上的书卷气息浓烈,可以形容成古板,鼻梁上架一副厚底眼镜,每每等曼丽回答完问题,便认真在笔记本上絮絮写上几笔,她看不到他具体在记些什幺,只觑视到密密匝匝的行楷字形。
“那今后愿意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吗?”
曼丽微笑,“你说什幺?”
他拘谨地梳理着前额过长的刘海,曼丽怀疑他抹了十斤发油。
“你今后可以…”
“不用重复一遍。”她笑容和煦地打断他。
“陈先生,见你之前我托朋友小小的调查了一下。”食指与大拇指分开,比划出一段微短的距离,表示真的只是小小调查,没有恶意。
“你现在应该还有女友吧?”
陈书呼吸沉滞,一板一眼的神情终于有了丝变化,“你放心,我会尽快和她分手,也请你不要去打搅她。”
曼丽单手拖住下巴,有趣的看着他,“不要紧张,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在一起十年想来感情不浅,不能有结果实在是太可惜了。”
陈书困惑不已,“你究竟是什幺意思?”
“和我做个长期交易吧。”
上班期间,黎曼丽尽量衣着简单,苏牧热衷于给家人买LOGO特别显眼的东西,恨不得内衣裤也打印出奢侈品牌的名字,好像别人注意不到,高价购买就贬为一文不值。
她有合理的借口推拒,黎耀振找人把她塞进一所公立中学,老师和学生大多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在这里高调会被人下意识远离,就算有人接近,也是别有用心。
中学离家有十多公里,来回跑实在麻烦,曼丽索性搬进教师公寓,周末偶尔回去一趟,脱离掌控,可谓是自由自在。
下课铃响,她抱着一沓试卷走进办公室,陈书在半小时前发讯息说他晚上会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带东西。
他们如今对外的关系是男女朋友,终结了对方繁琐的相亲日常。她本不想糊弄苏牧,碰到喜欢的是一回事,看得顺眼的也能将就。谁成想苏牧只认钱权,几乎算作是来者不拒的散出要嫁女儿的风声,先前那几位的神奇风格更甚陈书,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黄金单身汉”闻风而来,叫曼丽如呑苍蝇般心累。
苏牧在黎老爷子寿辰上失了面子,势必要曼丽嫁入富贵家族为她撑直腰。
曼丽叫他带一束新鲜玫瑰,她要拍下来给苏牧交差,以示两人感情在平稳加温。
批改完试卷,她溜达着去食堂吃饭,又绕着操场走了两圈,接近九点,陈书这才姗姗出现。
他来得很急,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吭哧吭哧地大喘气,“对不起,路上跟人撞车了,我跑过来的。”
怀里的花被他一路折腾得不成样子,曼丽无言地瞟一眼,“你可以选择打车。”
他摇头,“也没几步路,多浪费钱啊。”陈书节俭得仿佛活在上世纪,自驾的车是几十万的家用汽车,每月吃穿用度不肯超过两千元,在这圈子里实属异类。
“今晚过来是有什幺事情?”
陈书不好意思地摸鼻子,眼神游移,“跟她吵架了,只能跟家里人说要来和你过夜,不然没机会过去找她。”
回到曼丽的公寓,陈书和她互相给对方家长视频通话,两个加起来接近六十岁的人,跟小学生出游一般,家长们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
好笑,成年男女共处一室除了注意避孕安全,还能注意什幺?
挂断电话,时间已走到十点,陈书借用她的洗手间梳洗打扮一番,尽管曼丽没看出任何区别,“谢谢,我先过去了,明天会重新送花过来。”
他把门打开,突兀惶遽地后退两步,“你怎幺在这里?你跟踪我?”
门外的人被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逗笑,“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一路尾随你过来。”
“怎幺样?看在我爱你的份上,要不要考虑发展一下同性恋?”
黎曼丽一听到他的声音,登时奔了过去,她拦在陈书身前,以绝对保护的姿势面对周牧云,“你们为什幺会认识?”
陈书委屈地解释,“他刚刚撞我的车。”
曼丽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没事做了,干嘛要招惹他?”
陈书心下更委屈,明明是他被撞,反倒要被埋怨一通,“我没...”
“不是说你。”
“她没跟你说话。”
他们异口同声地截断他,陈书默默咽下话语,停止自作多情的想象。
周牧云笑吟吟地注视曼丽,表情是真切得开心,眼睛里却是凉丝丝的寒意,“金龟婿?”
不等曼丽回答,他架着身高优势,隔空捞住陈书的衣襟向外拉扯,言语上不失礼节,“不好意思,请你先出去一下,我们有点事情要解决。”
陈书没有防备,措不及防被甩到屋外,眼睁睁看着房门严丝合缝得闭合上。
他扶正镜框,小声嘟哝,“真是个野蛮人。”
周牧云强拘着曼丽,束住她意欲挣扎的双手,他用动人心弦得冷质音调在她耳垂边点火,“姐,你有需要找我啊,这才交往了多久就往家里带,做生不如做熟,万一他阳痿呢。”
他好心地没有封住她的嘴,可供曼丽肆意咒骂,“你说得对,就是婚前试试是不是阳痿,才叫他来上床。不然到时候和你一样,坚持不到十分钟,那我岂不是亏惨了。”
牧云冷声犟嘴,“第一次有哪个处男能坚持五分钟。”
一谈起这件事,他就暴躁得想把她上到彻底坏掉。第一次上床是在他高考后,那个夜晚,处男周牧云烙印上永恒之耻,从前戏到射出,统共用时九分钟,五分半是前戏。
后来的他毋庸置疑地学会忍耐和技巧,懂得如何与她共赴欢愉,可黑历史万世不得更改。
她还在喋喋不休得叫他放开,周牧云锢住她的下巴上仰,歪头凑上前吻住她不断阖动的嘴唇。
他想,快一个月没见了,他们为什幺要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