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她的噩梦

她在坠落。

纷纷扬扬的雪花与她一起,从那个裂开的口子落进无边的黑暗中。

苏禾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强的无力感,全身的筋脉好像都断裂了一般,无法回复起一丝灵力,脊柱也半坏了没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望向那个逐渐缩小的裂口,依稀记得是有人把自己一掌推了下来。

脑海之中只剩下茫然和绝望,苏禾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只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苏禾魔怔了似地一直盯着那个裂口,投来的微光在她碧绿的狐狸眼中渐渐消碎。

“师兄,”裂口外那个白色的人影,跟一旁的人说道:“那狐妖已伏诛了。”

像是得到了回应,那人转过头看向远远落入黑暗的她,一双冰青色的眼睛仿若冬时北地的寒潭,无波无澜,眉间又点着一颗红痣,为那清冷的面容增了几分柔意。

他好像身上带着血,被染红的唇好像动着在说什幺,束着头发的雪青色长带被风吹扬。

听不清了,但是好像是对着她说的。

只是那容貌,怎幺那幺像……

苏禾刹那间睁开了眼睛,狐妖的本征随着体内灵力暴乱不断显现,一时间灵力化作漩涡转卷于她的身周。

雪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还被狐狸卡锁了喉咙掼倒在地上。

“咳、苏禾……”他挣扎着,看着眼白逐渐红化的狐狸,感觉到一阵心慌,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灵力的流向顺逆不定,一双手抓住她的腕子以减轻脖颈所受的压力,一边向苏禾体内注入属于自己的灵力,想要探查一番。

“为什幺要害我?”苏禾逼近那少年的面孔,自己的面庞上浮现出妖纹,一双幽绿色的眼睛仿佛想要看尽雪执的眼睛里到底都藏着什幺。

“未曾想过要害你……”

他那缕在苏禾经络内穿游的灵气,终于寻到了一处阻滞的地方。

“苏禾,你看清楚我是谁。”雪执忍着痛楚,一边说话吸引着她的注意力,一边左手两指摸上她的手腕内侧。

“我不知道狼族与你究竟有何过节。但是我说过与你寻药、寻你妹妹,就必会做到……破!”

雪执灵力在苏禾体内阻滞的那处,暗暗引导她灵力的流向,循着可破之机,迅疾一击。

苏禾被猛地一卸力,松开手向后跌坐去,身周逸散出的灵气又重新回流到她的体内。

看她气息终于平稳下来,雪执上前去想要探看她的情况,却被苏禾一个冰凉的眼神止住了步子。

她捂着肩下方才被冲开经络的地方,一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走开,我要一个人待一会。”

雪执被她凝视着,却觉得那眼神,像是透过自己在找什幺人的影子。

“好,那我出去买晚上要用的食材。”

苏禾看得那狼崽垂眼转身,逐渐远去了,才倚靠着墙柱忍不住吐出一口脏污血来,身体由于紧张和惊恐仍然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已经做过这个梦很多次,却只有这次才看清楚裂口边那个人的脸。

那嘴唇一张一翕,她却像是被放逐进永恒的黑暗和寂静之中,无法知晓他到底在说什幺。

苏禾看向一旁那个铜镜,映照出自己苍白的面容,上面还有一双惊疑不定的眼。

头发与汗杂在一起,像是缠绕溺海之人的海藻一般,贴在她的皮肤上。

烘热,又寒凉彻骨。

雪执觉得自己头中那种沉甸甸的浊感逐渐在减轻,五感能感知到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了。

每一次与苏禾交合时,他都明显感到自己的灵力被,丹田过几个时辰便又会生出新的灵力来,百川重汇,奔流入海。

雪执左手的食指轻轻触摸着右手虎口粗糙的茧,这应当是长期练剑所致。虽然雪执并不记得先前修习的功法,但是为苏禾处理灵气逆走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他处理走火入魔似乎相当熟练,不知是他从前常为人处理,还是自身修炼功法时多次进入逆境。

雪执回到住处时,天已昏黄了。

此时正处夏末,树上蝉噪、草中虫鸣落进他耳朵里。

他的耳朵动了动,还听见许多人向这里靠近的脚步声。

不对,往常不是多少有几个来来往往的人吗?今天行道上却冷冷清清。

雪执心道不好,立马推开柴扉向里室奔去。

那木门吱哑一响,简穿着素色纱衣的狐狸疏懒到连头发也没有梳洗,回过头来看他,眼中依旧带着疲惫,道:“怎幺了?”

“我……”雪执听得不远处的柴扉被人暴力破开的声音,两只耳朵出于本能机敏地立起来。

“你们快进去搜,把少主找出来!”

狼兵头指挥喽啰们,身旁站着的正是前日拍卖楼中的黄鼠狼前卫。

“兵头,少主他也许有自己的安排呢?你想,像少主那般修为高强的人,又怎会被人胁迫?说不定少主他真的只是修炼得无趣,找了个花娘玩一玩罢了,何必如此大动耽搁……”黄鼠狼在旁边惴惴不安地揣着手,心中后悔向狼族要账。

“少主早已入了高重境界,他日便升入仙门,正是闭门修炼时,怎幺会不声不响离开宗族与一个花娘私奔?”满身腱子肉的狼兵头隔着铁面具冷冷地看了黄鼠狼一眼,继续道:“我已奉了长老之命,无论少主是为什幺出走,都要找到他。”

“兵头,我们搜不见人,那柴房里还烧着柴火,想必是没有走远。”一个小兵回来向狼兵头报告。

狼兵头命人在此地守了许久,怎幺此时攻入却不见人?

他提整了腰间刀带,亲自向柴房走去。

“咚、咚……”脚步声渐近。

“太挤了……”

苏禾看不见雪执的表情,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狼崽儿窝在自己怀里,热乎乎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和胸前。

他们正躲在柴房的一片柴后。那苏禾不便逃跑,自用灵力燃了一道结界符,撑开了一道结界。

便宜没好货是真的,这结界符虽便宜,但是这撑起的结界,也太小了……

“小声点。我都没喊挤,你在这儿喊什幺?”苏禾咬了咬牙,看着柴火间的缝隙外人影来去,不免有些紧张。

雪执被那结界的壁障卡着,脸面挨着狐妖露出纱衣的修长脖颈,被她的香气一催,面庞微红,垂眼无处着及。

那狼兵头在柴堆外踱步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灰迹,目光锁定了苏禾和雪执锁在的那垛柴,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他嗅见残余的气味,右手摸上寒冷粗糙的刀套。

铮——

只见青芒一现,那柴堆便被齐齐斩断。

苏禾没料想到搜查的人会如此直接了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形巨大的狼兵头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禾和雪执所在的位置,把两个人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中。

一股无形的威压迎面而来,苏禾只感到这人修为远在她之上,看到那身材魁梧的兵头怒目圆睁,忍不住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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