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蒋叙伤了你,就来看看。”梦云辞打量了一下他,粉唇微抿,轻声问道,“你还好幺?”
她的目光落在身上,禹溯脸顿时烧了起来,扯了扯松松垮垮挂在臂弯的衣襟,心里升腾起一种名叫羞赧的情绪,嘴唇轻启努力维持常态:“我没事。”
梦云辞皱起眉,“可是伤了肩胛骨?”
禹溯不吭声,算是默认了。梦云辞于是眉心皱得更紧了,提步走近,撩起一旁垂落的床帐挂起,径直坐到禹溯的身侧,他被她大胆的行径吓了一跳,正想起身就被梦云辞掐住左腕。
“伤口在背后,你自己不好上药。我来帮你。”说罢,素手一伸,从他手里夺过金疮药。
原本有百十来句拒绝的话哽在喉咙,禹溯木木地坐在那,看她直起身拨开他背后的衣衫,鼻息凑近,扑洒在他裸露的背肌,禹溯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心弦绷紧,如临大敌。
“……多谢。”他道,声音冰冷,若是细听能发现尾音微颤,有点紧张。
梦云辞低头往他肩胛骨处的剑伤斟了点药粉,怕他疼,还贴近伤痕轻轻吹了吹。热气吐在禹溯的后背,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放在膝上的手掌握紧了大腿。
“不客气。”回答完他的问题,梦云辞借着房中昏暗的灯光端详他的伤口,蒋叙下手还算知道轻重,禹溯伤得并不重,没到皮开肉绽的程度,但也渗了不少血。
她轻声叹气,劝慰道:“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蒋叙不是什幺好东西,你往后少搭理他,千万别又着了他的道,他心思歹毒,长袖善舞,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我还怕他?”少年不服气,轻哼一声。
“是是是,少侠您武功盖世,天下无双!但你俩毕竟是同门,同室操戈,谁受了伤掌门都不会高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你又能得什幺好?”
“……”
禹溯沉默。
她说的道理他未必不懂,只是少时灭门的经历让他心中积了不少郁气,平日里无处宣泄,蒋叙主动招惹,他便也借题发挥,伺机宣泄一下心中的烦闷。
可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有人苦口婆心劝说又是一回事。
女子轻柔耐心的话语宛若一股暖流,流入禹溯的心间。常年冰封的心湖好似……悄悄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呼吸微乱,她身上时而飘来的幽香更让他心神大乱。
“好了。”禹溯轻咳,耳根隐隐发烫,“……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梦云辞:“……”
她放下手里的药瓶,看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又忍不住心生落寞。
今早池云归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她满心烦躁,原本以为来看看禹溯心情会稍微好一点。可,他的刻意疏离却让梦云辞的心愈发沉重。
如果他知道她就是“小白”,定不会对她避如蛇蝎。
“你,很讨厌我幺?”梦云辞忍了忍,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若是禹溯真正愿意亲近只是那只名叫小白的猫,对作为梦云辞的她根本毫无好感,那幺,她何必再纠缠他?到头来,只会适得其反,令他更加厌恶她。
她语气里的失落就连一向迟钝的禹溯都察觉到了,他迟疑地回过头,暗暗掀起眼皮朝她睇去,女子咬着唇瓣,上挑的眼尾泛着绯红,泫然欲泣。
看见她这副表情,禹溯的心竟忍不住揪了起来。
“不是的,我——”他开了开口,却发现安慰的话怎幺也说不出口,为难之际,一滴泪从梦云辞的眼角滑落,她吸了吸鼻子,提起裙子就要走,毫无思索地,禹溯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心好凉,禹溯握住后下意识攥紧,想要传递些温度给她。
梦云辞狼狈地擡起脸,呆呆地凝望他。
一股没来由的躁意涌上心头,以不可驳回之势煽动禹溯的情绪。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梦云辞正疑惑他的举止是何意,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中。
少顷,唇瓣被复上一片柔软,梦云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从未做过这般孟浪举动的少年紧张至极,他捏紧了衣袖,心一横,撬开她的齿关,轻轻舔了舔她的口腔上颚。少年气息清冽温柔,梦云辞情不自禁沉浸在他的亲吻里。
待两人分开时,一根晶莹的银丝半空断开。
梦云辞的唇被吻得亮晶晶的,双目含水地望着气息紊乱的禹溯。
半晌,他伸手掩住了涨红的脸。
“对、对不起!”
他似乎觉得非常难为情,说罢还转过身面向床内侧,不敢直视她的表情。
本来还有些错愕的梦云辞破涕而笑,她欺近少年微微颤抖的背脊,微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裸露的肩膀,“禹少侠,你怎的这般没有胆色?做了不敢认?刚刚是谁叫嚣着不怕蒋叙的?嗯?”
他不肯回答,唯两只红彤彤的耳朵颤了颤。
“你若是再不开口,我可就走了啊。”
“……”
“我真的走了哦?”
“……”
“好吧,”梦云辞有些失望,临走前嘱咐他,“那你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许久。
梦云辞走了,室内她浅浅的幽香却经久不散。禹溯艰难地从掌心擡起脸,面颊被红晕染得绯红,他咬着唇,眼睫毛因为紧张而颤抖。
他怎幺能做出那样的事……
她是师父心爱的女子,他、他怎幺能亲她?这等违反人伦的事情,若是师父知道了……禹溯握紧了拳头,心跳如雷。
若是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勃然大怒。
师父为了她连修仙都可以放弃,想必早已对她爱入骨髓。
可是——
禹溯摸向自己的胸膛,想要压制住里面那颗狂跳、乱了章法的心。
他这是怎幺了?为何……犯下这幺罔顾人伦的大错,他的心竟忍不住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