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逢

融月这边,一路倒是平安无事。

席玉话少,事也少,多数时日都在车厢内静坐。她的剑置于手边,时常轻轻握着,似是在安抚。

这一日,融月实在闲的厉害,问她:“席玉姑娘,这把剑是你师父的吧?”

席玉这回应得极快:“嗯。”

融月面上不显,心里头早就好奇起来,顺势接话:“它有没有名字?”

席玉擡起脸看向融月,面色怪异:“自然。”

她似乎在疑惑融月怎幺会有这样的问题。

“哦?叫什幺名字?”

江湖名器谱上唯独没有李兆的剑,因为众人连它的名字都不曾知晓,李兆问鼎武林多年,竟也未曾提起过此事。

席玉轻声道:“夷光。”

“夷光?”融月念道,更困惑了,“夷光修明,西施的那个夷光?”

“正是。”

融月咋舌,再度看向她腰间的薄剑。这把剑尽管符咒加身,却也纤长修丽,薄如轻婵,的确是剑中美人,只是谁也想不到,那个李兆会如此直白,起名叫“夷光”。

她再看向席玉,发现这位席玉姑娘仍然眉间冷淡,只是耳尖悄然微红,指尖也抵住剑鞘。

席玉心中很是窘迫,她暗道亲口说出这个名字实在很自恋,只是师父非要起这名字。

融月不知她心中所想,想不通她的局促因何而来,莫非是席玉姑娘自己也觉得这把剑的名字太直白?

马车吁停,车厢轻晃,打断了二人的沉默。

外头天色漆黑,原是停到了客栈。

一路上众人都是在客栈歇息,畅通无阻。在官家开的地盘上,融月拿出腰牌让掌柜过目,见他们面上毫不掩饰的献媚,席玉猜测自己的雇主是个朝廷大官。

但这与她并无干系,席玉只想要银两,找到溪纹红叶。

夜里,她与融月宿在一间房。

上床歇息,席玉摘了面纱,沐浴后睡在地铺上。

融月初次见到的她容貌之时,还多嘴问了几句。

“席玉姑娘是苗人?”

她见席玉眼角斜挑,高眉丰唇,是苗人女子惯有的长相。

席玉淡淡道:“母亲是。”

江湖人的出身向来复杂,融月没有多问。只是时至今日,看到席玉的脸,她仍然会走神,因对方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

她回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只能闭上眼准备入睡。

越是靠近江南,气候越是潮湿闷热,二人的房里开着窗通风。今夜静的可怕,连一丝风声都无,客栈内的众人很快睡了过去。

融月也昏昏沉沉,床铺下的席玉倏然坐直身子:“有人来了。”

她声音清醒,显然根本不曾有睡意,语罢便拿起了夷光。

“什幺?”融月也坐起身,恍若初醒,她惊恐道,“哪里有人?”

外头风平月明,她不曾听到任何动静。然而席玉已经草草裹上衣裳,散着发踩窗而出。

融月被她的举措惊了半晌,连忙穿上绣鞋去隔壁厢房唤醒众人。询书打着哈欠开门,融月急忙拉着他往外走:“有人来了。”

询书睁大眼:“来得这幺快?”

融月没有接话。

二人急匆匆来到院里,席玉正横着剑与一位黑衣人过招,那人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位同伴。

黑衣人收了剑,疾退几步:“哪里学的剑法?”

融月看不懂二人的武功,询书细看片刻,讶异:“席姑娘是左撇子?”

融月顺着询书的话回忆,否认道:“她不是左撇子。”

“那怎幺左手拿着剑?”询书纳闷,答案却不得而知。

那头的席玉左手执剑,听到黑衣人的问话,擡了擡下巴:“师父教的。”

黑衣人又笑:“你师父?报上名来听听。”

席玉将剑身立在眼前,借着月光让他看清了剑柄上墨黑色的封咒符纸,喃喃道:“这下你清楚了。”

黑衣人犹豫片刻,身后的同伴出声:“这剑是真是假尚且未知,即便是真的,她也不过是黄毛丫头,何必惊慌。”

“这把剑真是唬人,”黑衣人回过神,摇了摇头,看向一边的融月二人,“可惜,若是李兆在此,我或许就退了,但一个小小女子,我还不放在眼里……看来你们没能请得动那尊大佛。”

融月提心吊胆,提醒道:“席玉姑娘,小心!”

她认出眼前黑衣人的身份,竟是如今誉王门下的暗卫。这暗卫从前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的杀手,融月不知席玉是不是他的对手。

那边,席玉已经执剑而上。

她手中的夷光正如名字一般,洗沐月华之后更为修丽,薄薄的剑身上裹着一层银光,转眼已到了那黑衣人身前。

暗卫接下她一剑,夷光发出一声轻鸣。

询书不通武功,但他对武学招式了然于胸,因此也看得仔细。席姑娘握着剑接连出手,这把被外人成为妖祸之剑的夷光在她手中却使得很有章法。

收剑轻盈若浮絮,出招剑气如游龙,激斗间,凌厉的剑光将月影搅碎,二人交手的身影也愈发朦胧不真实。

暗卫连连败退。

融月再不懂,也看明白了几分:“席玉姑娘如此厉害?”

“恐怕她不止于此。”询书赞叹之余,低声附耳,“但她的招式一板一眼,全不是李兆的路子。”

李兆此人奇就奇在他的剑法阴邪多变,不属于任何一个路派。

可眼前席玉的剑法倒规规矩矩,糅杂了中原几大门派,看不出半分邪气。

这二人不会武功,只好在一边看戏,那头黑衣人的同伴却见情况不对,抽出长鞭加入了战局。

席玉以一敌二,不仅从容应对,甚至剑法还越打越流畅。

她弯腰而下,剑锋擦过暗卫的胸膛。

夷光的剑身挂上了一串血珠,温热发红,很快就滚落于地面。

暗卫睁着眼,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身子倒在地上。

同伴见此,略有些退意,但席玉甩手一指,掷出一枚碎石,正中他的腿骨,她轻盈上前,夷光没入他的体内。

两个黑衣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在询书与融月的眼中,这场打斗发生得极快,结束得更快。直到席玉走到他们面前,融月才回过神,推了推询书:“……叫人来收拾尸体。”

席玉只静静道:“我要一盆水。”

她散着发,乌丝被夜风吹起,连带着宽大的墨色外衣也翻飞如羽。

或是因刚杀完人,席玉的眼中仍有些杀意。

融月僵硬地转过身子,这一刻,她终于想起席玉姑娘身上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世子钟爱神女铜像,每日甚至以血喂养。那女子铜像眼含煞气,粉面朱唇,与席玉姑娘竟有八成相似。

可世子从前都居于道观,不曾见过外人,更何况世子目不能视,融月只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巧合。

经此一事,再没有人于心中质疑席玉的武功,也不再有人前来暗杀。

十日后,众人终于到了江南。

江南风水宜人,平民百姓也生活优渥,与月亮山大不相同。

融月说大白天蒙着面纱反倒引人注目,席玉便摘了面纱,她着一身深色衣裳,虽沉默寡言,但相貌足够惹眼。

一行人兜兜转转,饶到一处精致的府邸,席玉擡眼望去,正门上印着“明府”二字。

这并非朝中官员的住处,席玉不免意外。进门之后,只见内里虽小,却五脏俱全,精巧布设,雕梁画栋,山水融洽,景致悠然。

一个男子上前迎来,对融月叫了声:“大姑娘。”

“询尧,莫说闲话,”融月快步往里,“小主人在何处?”

询尧带着众人往里去,席玉默默跟着,走到溪畔,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雇主。

他端坐于椅上,穿着身石青色长衫,侧颜秀气姣好,墨色的发束于脑后。听到脚步声动静,他微微偏过脸,灰白妖异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

席玉自然也瞧见他的面容,这一看,她面色煞白,暗自咬住自己的舌尖。

他竟是……他竟是广阳王世子!

不会错的,这就是广阳王世子徽明。

一时间,当年的事情一股脑儿又浮现于她的脑海。

两年前,她年少不羁,叛出家门,又被家中弟子下了媚药。

她听说广阳王世子就借宿在家中山下的小庙,又是个瞎子,挣扎着摸到他房内。

那时她也不过十九岁,懂什幺男女情爱,全凭直觉而已。

这位世子从小在道观清修,比她还要小上两岁,猝不及防被一个女人扒衣裳,他挣脱地厉害。

席玉记得清楚,起初,他问她是谁,随后她开始抚弄他的身体,徽明便红着脸,又哭又求,不住喊着:“不要,求你。”

药性汹涌,席玉昏了头,心中生出几分暴戾,又生怕被人发现,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恼道:“闭嘴。”

徽明被打懵了。

她自幼习武,徽明根本推不开她,反抗得再厉害也是无济于事。

席玉摸索着,将他弄硬,粗暴地纳入体内。

破身的钝痛让她嘶声,席玉硬着头皮自己挺胯,身下的徽明倒是叫的比她还凄惨:“疼……你起来……轻一点……”

席玉眼前发晕,没好气地又给了他一记:“叫什幺!我还没喊痛。”

她听说男子做这种事情爽利得很,哪有喊痛的道理,只觉得他矫情。生怕他继续出声,她干脆低头吻住他的唇。

再往后,二人顺着药性而为。那药猛烈,席玉是头天夜里辰时摸进他的房内,第二日巳时才披着衣裳翻窗逃走。

她们不眠不休,席玉主导着,倒可怜这位世子,初次破元阳就几乎被她榨空,一次又一次挺立,交代在她身子里。

在那片混乱的记忆中,席玉记着,徽明后来已不再反抗,他只是不断问着她的名字。

席玉编了个名字给他,在他累得睡着后一走了之。

她并不是一个好人,但对于这位徽明世子,席玉绝对是愧疚到极点,然而清醒过后,她更不可能回头找她。

席玉一路往西南去,拜李兆为师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此处与徽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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