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景十四年,春。
尹纱国,一个与赵国交界的小国,其境内盛产桑榆,百姓多以养蚕纺纱为生。朝会上,尚书荐言,攻下尹纱国,赵国便不必依赖他国布帛。
皇帝纳谏,御笔一挥,明黄绫锦捺天子宝印,快马加鞭送入篷帐,任忠武将军为帅。靖父不二话,当即沙场点兵,随父征战数载的靖瑄自然在列。
靖瑄天资聪颖,正值盛年,长成父亲得力的左膀右臂。
主帅帐内,一干主心军将们正商讨作战方针。靖父认为,尹纱国乃弹丸之地,虽民富但人丁稀少,兵力不足,赵军即使闭着眼睛单凭以多欺少,也胜券在握。
案台上铺开舆图长轴,靖瑄专注看向图中所绘地形,帐内众人在高声讨论着什幺。片刻后,面上的银铁依然闪着寒光,靖瑄的言语却十分温润:“请诸君来案前一观。”
众人一看是少主发话,应声围去案前。
见人齐,指尖点了点舆图一处,靖瑄条理清晰:“尹纱国土虽小,但地势险要,两国交界处横了一条江河,我北方军将不谙水性,而南方尹纱依水吃水,更擅水战。倘若尹纱人及早提防,于江河中发动攻势,恐怕……”
后面的话虽未宣之于口,但大伙儿也能顺着揣摩出大概,恐怕赵军有再多士兵,都将沉船而亡。
靖瑄话毕,军师欣慰点头,眼中满是赞许,英雄出少年。“少主所言极是。我军陆战威猛,所向披靡,可要论起水仗,还须谨慎再谨慎。”
少主武艺超群,但还未曾挂帅领军,众人起初对靖瑄之辞有所保留,经军师肯定,便开始认真商榷如何扬长避短。
靖父在旁暗自窃喜,我儿聪慧。他方才的粗浅论调,是为试探这帐中,谁能敢推翻最高统帅犯浑。
行军打仗,是将士们拿命在搏,尤其主帅决策,一招对,未必大获全胜,但一步错,全军覆没。靖父将靖瑄自幼带在身边历练,意在培养出靖家第二个将军,而今靖瑄德才兼备,甚感欣慰,此行当委以重任。
奇的是,尹纱早早探得风声,道赵军不日便要南攻,尹纱提高警备左右等了数月,仍迟迟不见赵军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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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的午后,江河滚滚,烟雨朦胧,征兆着这一日的不平凡。
翻涌的河面滚着波浪与迷雾,突然闯入数只庞然大物,载着号角声,擂鼓声,呐喊声,声声划破长空。
闻声望去,数月来翘首以盼的尹纱哨兵终于于瞭望台发现敌情——
宏伟如鲸的巨舰破浪而来,樯桅高扬赵字大旗,闻那冲破云霄的浩荡声势,没有五万也有四万人马!
得讯,尹纱主帅迅速传令埋伏的船只发起攻击,更自禁军处调兵前往运河,欲集一国之力永绝后患。
船小好调头,国小人集中,尹纱很快筹出三万兵力,对方兵强马壮,他们不得不孤注一掷,亦自信凭河海作战优势必可将赵军全数围剿。
却道是尹纱好容易追上,身着银甲的战士们杀气腾腾准备大杀四方时,才知晓何谓兵不厌诈。气吞万象的赵国巨舰里,只有一队擂鼓喊号的伶人,舵手带着尹纱于汪汪江河之中兜了两日。
整整两日!
尹纱主帅心下怆凉,哀呼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即刻回调后防,却无力回天。真正的赵军仅派出一小支兵队,提前数月攀山越岭绕至尹纱西面潜伏,于尹纱兵力集向运河之时,直攻皇城,取下京师。
靖瑄挟天子令诸候,大开城门迎接赵国援军,待尹纱兵力赶到皇城时,尹纱皇帝已宣诏归降,尹纱国更名赵国尹纱郡。
少年副将,有勇有谋,首战仅以三千兵马破防一国。京都告捷,惊为天人,皇帝亲自接见,靖瑄自此成为风声鹤唳的威武将军。
这一年的靖将军,年仅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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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成名,物极必反。玉清自深山赶来,与了她一枚黑曜石,道是护身符。
“师父,你这……”靖瑄顿了顿,斟酌了下用词,“未免有些随意。”
小小一枚,打磨成圆,别的就没有了。怀疑是师父偷懒,切块磨圆最省事。
被猜中了也不能承认,否则为师的颜面往哪搁,玉清勉力撑出一脸严肃:“道家讲究阴阳平衡,晶石本有灵力,再雕形刻状便又物极必反,物极必反呐!”
说得跟真的一样。
靖瑄也不反驳,默默将它挂进脖颈。
形状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圆石经坛前加持,有辟邪挡灾之效。
师徒俩久别重逢,既见上了面,不差坐下闲聊半日。
靖瑄恰说起几时未回家,惦念娘亲煲的汤,玉清忽地提及:“你那干妹妹呢?”
对方贸然此问,深埋记忆里小小的笑脸随即跃至靖瑄眼前,伴着一股暖流淌入心间。
说来,自结契后靖瑄便没再见过那小娃娃。
伤好后的她跟随父亲入营,平日练武练兵,不是打仗便是在准备打仗的路上,少有闲暇,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女人,却奇怪的记得那个女娃。
五年了啊。小娃娃,现在是长大一点的娃娃了嘛。
幽深乌眸不再沉寂,她眼中有光,比星河璀璨。
不自觉开始幻想,曾让自己抱过的女婴现今是何模样,长大后又是何模样,顷然意动。
竟突然想陪在她身边,看她长大,一点一点的变化。
面具遮得住靖瑄神情,却遮不住溢出来的欢欣。玉清笑看了她一眼,缓缓搁下茶盅,鼓励道:“去吧。去看看她。”
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