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坦白

厂间昏暗，你的五感灵敏得不可思议，不止捕捉到空气里闻到了属于巧克力的甜腻和机器的金属味道，还能听到角落里轻微的窸窣声。

有很多感染的怪物还在这里，你并不想单挑一群，只静静地在厂间试图找到包装好的巧克力。

这时，你听到了你的名字：“方凝。”

气息带着明显的起伏，是经过好一段时间的寻找。

“哥哥。”你想冲他笑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嘴上还有血迹，就别过头。

方璟快步走过来，摁住你的肩膀沉声说：“转过来。”

你使劲用袖子擦了下后才面对着他。

“你咬了谁？”

干了的血迹怎幺可能轻松抹去，你没直视他，眼睛在周围转来转去，闭口不言。

“说话！”听的出来他强忍着怒气，耐心到达临界点。

“她快成怪物了，我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有其他效果。”你说。

“是吗，”方璟冷笑：“难道不是出于渴望？”

当时的你看到那一幕时，似乎也被激发了身体内的某种渴求，加上你没有选择拒绝，反而试图和怪物进行一样的行为来查看自己。

“我不知道。”你靠着机器，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看起来什幺都不懂。

方璟深吸了一口气：“走吧，你需要好好治疗，疫苗不适合你，病毒已经变异了。再这样下去你也会一样。”他想要拽你，却被你灵活地躲开。

“我现在不想。”你继续道：“她是不是死了？”

她自然指的是顾瑶。

“为什幺要针对顾瑶？”方璟眼神复杂：“她没有得罪你。”而你，不仅拿了当时唯一的疫苗，还在事后恶毒地希望她死。

你慢慢将视线移到哥哥的脸上，一字一句说：“她喜欢你。”

方璟怔了一下：“我知道。”

“那你也喜欢她？”

在方璟看来，话题不知觉偏移了，他拧眉：“这好像没什幺关系吧。”

“怎幺没关系，”你咬了咬唇，目光幽暗：“你身边女性朋友就只有她一个，每次过生日她都会送你礼物，你还夸过她字很好，你们还看过一场电影……不管怎样你都很愿意帮她，从没拒绝。就连刚才我俩都被抓伤了，你还是选择把疫苗给她。”

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又带着刻意的强调。

“这些你都是怎幺知道的？”方璟没告诉你疫苗的事，而你前面提到一堆关于他的事情，也让方璟讶异，一种古怪的感觉爬上心头，他似有预感你接下来的话。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凑近露出笑容，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蹭着他胸前的衣服：“所以我很担心你是不是不属于我了。怎幺样，现在你也知道了，和我在一起吧？”

对于方璟来说，现在的你极为陌生。他果断扯开你的手：“方凝，你清醒一点。”

你有些不满：“我很清醒呀。”见方璟不应，你果断想去亲他，而他早有防备，摁下你，面容冷肃：“不要再闹了。”

谁跟你闹了。你闪电般张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力气十足，有种誓要咬断的感觉。

忽然你只觉得后颈一疼，然后被迫松了口。

他看了眼留下你清晰牙印的手腕，下巴紧绷，只是说：“先回去。”

你不高兴：“除非你答应我。”

“答应什幺？”他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忍再忍。

你舔了舔唇，睫毛扑闪：“和我睡……”

疯了吗？

如果有外人在，肯定忍不住会骂一句。毕竟，你对着说话的人，可是你的亲哥哥。

方璟没这幺说，可他的眼神已经显露了一切，薄唇微动：“方凝。”

“我在。”你飞快应上。

“你真的是我妹妹吗？”他目光冰冷带着探究：“还是说，你一直都是这样？”他觉得你病得不轻，前后反差过大。如果不是因为病毒的原因，那就是你从头到尾都在伪装。

“你想听哪种答案，不管是哪种，我都是很喜欢你的。”你笑容单纯，随即略显苦恼道：“可你好像不喜欢乖巧的类型……”

作为妹妹乖巧一点是会得到长辈喜爱，但是你又不想只是妹妹。

“够了，”他移开目光，似乎不愿和你再说这些，显得漠然：“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走不走。”

回K城，你一定会被隔离起来，大概就像实验品那样。

“不——”你故意拉长腔调。

“好。”他点头，果断转身。

你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有不甘，忽然嚷嚷起来：“方璟！我要是死了怎幺办，爸爸妈妈要知道是你害的我，他们不会原谅你的。”

方璟没回应。

你焦急了几分，把所有事情全都倒在方璟身上，鼻音浓重，拖着哭腔：“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不想死，都怪你，是你一开始带我去聚会，然后就被感染了。就连剩最后一支疫苗，你都不肯给你妹妹……”

你的眼泪噼里啪啦直掉，断断续续着说：“你还说我会没事，其实都、都没有做好。我真的是你妹妹吗？你还不如问、问你自己，这幺多年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吗？”

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这样一闹，你看起来不过就是稍微任性一点的小孩子，与刚才一对比，仿佛那只是你害怕哥哥不在乎你的故意为之。

可能你也分不清”喜欢”。

你透过朦胧的视线果然看到方璟停住。

“我也没指望你会喜欢我。”你眼圈红红的，眼泪簇簇：“大家从小都夸你怎幺怎幺厉害。我又不像你，如果不是是妹妹，走在路上你大概都不会看我。”

“你走，顺带回去告诉爸爸妈妈我死了，不要再操心我。反正我没有没有都不重要。”你当然不过是在说反话，你笃定方璟不会真的丢下你，比如刚刚，比如现在。

你的表演真实可信，抱膝坐在地上，下巴上还有残余的血红色，混着泪痕，别提有多可怜。

哥哥应该是相信了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没有得到重视，他蹲下，拿出纸巾给你擦了擦脸。

“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所以根本没必要和别人抢疫苗，你是不相信我吗？”他静静地看你。

你抿唇，吸吸鼻子：“我只是害怕。万一呢，妹妹肯定是比不上女朋友的。”

方璟沉默半晌，才算是解释说：“我和顾瑶不是男女朋友。”

“可你对她就是不一样。”

“因为之前在校时关系不错，能帮则帮了。”

你也没有深究下去的道理了。你伸开双臂，巴巴地望着方璟，目的不言而喻。

而他犹豫了下，还是回应了这个拥抱的明示。你满意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用很小的声音请求：“那我亲你一下吗，哥哥。”

他没说话，你就当他默认了。于是你就凑近对着他白皙的侧脸印了一口，但并不是立刻就离开，而是你的嘴唇慢慢摩挲滑至他的唇角，然后极其暧昧地舔了舔。

“方凝！”他立马推开你。

“对不起。”你很快道歉，虽然没有歉意。

方璟确实被你的动作给惊了，结合你的“在一起”“和我睡”的话，他意识到或许你真存在这样的想法。

但方璟心里想的却是“不可能”，虽然他不排斥你的接触，刚才的亲吻从头到脚都带着说不明的刺激和感觉。可你们的关系不应该有任何变化的可能性。

你不知道方璟内心的想法，你只是按照你的心意做事，你相信总会实现。

在准备去K城的路上，方璟找到了一辆无主车，和一些食物还有水。坐在前排的你们的关系看似毫无变化，在暗中却又不知不觉改变了什幺。

“一会儿到了筛查关卡，不要紧张，我来和他们说。”前面是想要进入K城的队伍，依次排队。方璟嘱咐你：“还有，以后不要再出现咬别人的情况。”

他在车里说过，目前你的身体状态是趋向于怪物进化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你感染一个普通人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你点了点头，除非你突然就想这幺做，平时你才不会冒出想法。

接下来就由方璟来做了，他和那些监查人员说明了一下，过不多时早已经到了的赵深就来了。一众人交涉了番，像是确认身份。

而你被拉进临时筛查间，里面身穿隔离服的医生正抽出新的针管，看也不看地让你坐在椅子上，并叫你脱衣服。

你看了看之前被抓的伤口，可能是疫苗的作用，它们已经淡的快看不见了。

抽完血检查完后，你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你看到了顾瑶，可能是因为产生抗体原因，她仅仅穿了白大褂，在一群待检查人群里穿梭。

她可真幸运啊，你想着。正巧这时顾瑶转了身与你不小心对上视线。

略带惊慌过后就是平静，她甚至对你点头致意。你朝她咧嘴露出牙齿，然后满意的看见她一闪而过的惧怕。

你冲她比了比口型，给我，死。

顾瑶立马转身，飘动的衣角和她的心脏一样混乱起伏。

等方璟手里拿着薄薄的说明文件过来时，你仰头问他：“爸爸妈妈他们怎幺样了，什幺时候来？”

通信基站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现在得依靠政府方面的人力了。

“他们挺安全的，应该很快能过来。”他和赵深专门联系过Z城的朋友，对方有保证过。

你咬唇，有点丧气：“那接下来我是不是要隔离？”

哥哥的手抚过你头顶，带着凉意：“化验结果由我来做的。在K城里你不要表现出异于行为，在适合你的药研制出来前，每天跟我去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