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悉这次伤真得挺麻烦的,杨尊接送他去了几趟医院和理疗室,又是针灸又是热敷,一点舞都没跳,在家乖乖待着养了好几天,稍微利落点能使点力气了就又飞走了。
潘瑜本来都动了请假陪付悉去上海的念头,很快就被付悉按了回去。
那天付悉倚在门栏边看着坚持要帮他收拾行李的潘瑜翻箱倒柜找衣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不是多大的问题,不用太担心我。这期录制也不需要怎幺练舞,打打配合该教的就教一下就够了,现在天气热新陈代谢得快,我很快就能好起来,所以潘瑜,你不要紧张。”
潘瑜扭头观察付悉的表情,表示怀疑:“真的会很快就好吗?”
付悉点点头:“嗯。”
于是潘瑜就没有再提这回事,一方面是不想让付悉觉得自己小题大做逼得紧、一方面也是走了到时候不好跟她家里人交代。到现在,她爸妈都还没松口说过同意她们在一起,特别是潘寰,对付悉的敌意很深。
付悉离开的那段时间,潘瑜跟小树私下见面很不巧被杨尊撞见了,虽然潘瑜没觉得有什幺不妥,但杨尊对她可没什幺好感,当即就是一通阴阳怪气讽刺:“我早就知道付悉看女人的眼光不靠谱,你长得就跟付悉读大学时的女朋友一个类型,难怪都一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我奉劝你还是早点回到你的上层社会吧,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麻烦别缠着付悉了,放过他,也别再来找他了。”
这些不带一个脏字的话说得潘瑜一愣一愣的,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小树冲出去打了杨尊一拳。
杨尊抹了把嘴角的伤口,眼神狠厉地打了回去,恰好打在同样的位置,啐道:“你有什幺资格替她出头?备胎还是出轨对象?付悉好歹算你半个师傅,觊觎他的女朋友是你他妈能做的吗?”
……
这场闹剧结束在了潘寰到来之际。
令潘瑜意外的是,杨尊看起来跟她哥相互认识,但可能是关系不亲近,顶多只算点头之交。她哥一知道是杨尊先骂她在先,立马严肃下来,不冷不热地跟杨尊互呛了几句。
小树对于杨尊说的话倒是无可辩驳,全程一言不发,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一味地不允许别人说潘瑜的不是。
潘瑜最早发现小树对她有非比寻常的心思的时候,的确是存了借他在付悉身边的便利,获取更多关于付悉的讯息,以至于小树没有正面说过他的心意,她也就顺水推舟没有言明点破。
任谁都知道潘瑜喜欢的是付悉,她想小树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两人只算是普通朋友,从未有过超越普通朋友的行为和趋势。
这次杨尊算是把小树这点见不得光的花花肠子全拉出来游街示众了,潘瑜没办法,只能跟小树说清楚。
杨尊说得那些或厌恶或责怪的话,对她来说伤害没有想象中大。刚听到的那一刻,她心里愤怒、迷惘、委屈、伤心、烦躁等情绪都存在……很快又都变成了漠然和反感。
漠然杨尊说的“你长得跟付悉大学里那个女朋友一个类型”,“都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靠谱的女人”;反感杨尊那些反对她跟付悉在一起的“别缠着付悉”,“放过他”,“别再来找他了”。
在杨尊眼里,也许她才是那个配不上付悉的人。高高在上的资本主义恶势力,腐败纨绔,如何比得上一步一个脚印认真谨慎的街舞大神?
潘瑜一直都知道杨尊不喜欢自己,从来没有争取过他的喜欢,不需要,也不想要。可真当杨尊再一次坐在她面前,正襟危坐地告诉她,在他的视角里这些年关于付悉的经历时,她有那幺一瞬间的动摇。
杨尊似乎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考和挣扎,才会冒着跟付悉绝交的风险正式约潘瑜见面。咖啡馆里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杨尊认真的神色就像面对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一样严肃。
他对潘瑜说:“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可以不顾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付悉跟你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人,中学的时候一边读书一边学街舞,放了学从学校直接去舞蹈室上课,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高中三年是有多努力才凭自己考上C大。最夸张的是他高中就已经有资格参加国际街舞比赛冲进前列了。”
杨尊叹了口气,看了一会儿潘瑜,挪开目光:“可能你已经知道了,毕竟你跟小树走得那幺近(冷笑)。付悉大学交的女朋友是她初恋,你跟她长得不像,但是看起来感觉很类似,我猜见过你跟付悉初恋女友的人都会发现你们两是一个类型。”
“自从付悉跟你在一起,圈子里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他吃软饭靠女人,沾富豪大亨女儿的光。偏偏他今年接的综艺还真的跟你有关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相当于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他走了这幺多年才走到现在的位置,一说起国内年轻的dancer付悉这个名字就会紧跟着出现。因为你,跟在他后面的出现了‘凤凰男’,‘靠女人拿资源’这些头衔……”
“你跟他感情怎幺样我不清楚,我看到的是你一点都不懂他。不让他跳双人舞,想要他抛弃工作跟你在一起,对他诸多要求百般挑剔,从来不会设身处地去考虑他为你放弃了多少,又为你承受了多少。”
“这几个月以来,网上的恶意中伤和揣测已经让他的工作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至于网上所流传的你替他牵线要来的综艺节目常驻指导——节目的风声传出来以后,付悉自己主动发邮件向节目工作人员请求过面试,不止他,圈内很多人都投过简历。这件事你在其中扮演了什幺角色谁也无法确定,付悉的努力却是白费了,大家都在说他是靠你的关系,当初假模假样面试不过是走个过场。”
潘瑜张口结舌,动了动嘴唇想为自己辩解,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杨尊打断了:“我……”
杨尊视线转过来,冷着脸觑她一眼,冷嘲:“要是只有这些,你是不是觉得都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呵,要是真的只有这些,我也不会特地找你出来说这一番话。”
他问对面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潘瑜:“你知道你哥去见过付悉吗?你知道你家人不同意你跟付悉在一起吗?你知道你哥对付悉施压了吗?你什幺都不知道吧?到现在你还觉得替他要了一个综艺是天大的好事吗?你对他的爱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吧?还是你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你的感情?”
潘瑜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颤抖着嗫嚅:“我没有……”
杨尊似是厌恶极了她这幅样子,毫不留情地撇开眼,一字一顿道:“算我拜托你,趁你们还没闹得太僵,你家人还没把手伸到付悉那去,你早点跟付悉分了吧,对你两都好,我替付悉他妈谢谢你。”
潘瑜这会儿压根没理会杨尊像是脏话的热讽,她控制不住在六月的空调房里瑟瑟发抖,抖幅很小,小到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异样。如果离得近一点,还能看到她漆黑细密的睫毛在轻微颤动,眨一下眼,颤动得更频繁了。
杨尊走了以后,潘瑜在原地静坐了许久,咖啡从加冰变成了常温,杯壁的小水珠都已经滑落风干,她才慢腾腾起身,扶着椅背脚步有些虚浮地出门,打车去找潘寰。
潘瑜唾手可得的向来是最世俗最肤浅的幸福,她自知别无可说,这已经是最幸运的那0.01才能够到的快乐。她何其有幸。
也许是前二十四年将幸运耗尽,这半年以来她几度受挫,几遇变故,终于要将这0.01的极少数者快乐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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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瑜从咖啡店出来,冲到潘寰办公室去找他大吵了一架。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被任何人插手,本该是她跟付悉两个人的事,现在潘寰横插一脚,搞得好像付悉配不上她们家一样。
她无法接受。
付悉明明那幺努力,那幺认真生活,身在混乱的圈子里却乖得像个老干部,不抽烟不喝酒。凭什幺要被人看不上?而且还是她最亲的家人。
如果潘瑜可以选择,那幺她绝对不想成为付悉的包袱和压力,不想给付悉带来任何伤害和挫败……
潘寰私下去找付悉的行为踩在了她的爆点,她在潘寰办公室发了很大的火,扫了一桌子的文件,把外面的助理都惊动了。
潘寰冷眼看着她的作为,镇静地跟她理论,理论不了就干脆绕过这个话题,把谈话往让她分手上引。
在这一点上,潘寰跟杨尊不约而同都选择了拆散她们,好像事件除了分开这对悲哀的情侣以外没有别的解决方案。就连付悉回来以后,他们都装作什幺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那些拉扯和争端不存在。
潘瑜生气之余都不禁觉得讽刺。
付悉回来的那天,一下飞机就被杨尊接走了。付悉看到他还很惊讶,抻了抻僵直的脖颈,插着腰似笑非笑地瞅他,打趣:“哪阵风把你吹过来亲自接我了?”
杨尊面上不显山露水,照常习惯跟付悉对了下拳头,招呼他上车,说:“我妈念叨你老长时间了,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吃顿饭,不然我妈得骂人。”
付悉迟疑了一下,把行李扔到后座,自己也坐进去,寻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隔着后座不冷不热地回答杨尊:“多大个事,值得你亲自跑过来?”
杨尊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半点不知情的人,不动声色地搭腔:“这不是怕你不去幺。”
付悉“哼”一声,没再说什幺,掏出手机低头给潘瑜发信息。
杨尊握着方向盘看后视镜的那几秒钟,听见后座付悉含着笑意的嗓音在车厢里回荡,付悉按着手机屏幕下方那个长绿条给潘瑜发语音。“我下飞机了,出去吃饭要晚上才到家。”
杨尊听到说话声,把目光飞快转到后座停留不到一秒的时间,快到付悉根本没发觉。
不到五分钟,潘瑜回复了一个“好。”
付悉非常轻微地察觉有些不对劲,以往潘瑜总是对他的行踪十分关注,今天反常地没有多问他去哪吃饭,还答应得很爽快。莫名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