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何似

“子煜亲启,今日阳春阁设宴小酌,申时三刻静候君来。”是义父亲笔书写。

凌烨把请帖合上,转身放到柞榛木书桌上,右手放在旁边的锦盒上,食指摩挲盒盖上莲心纹,指尖抵住中心一点凹陷,喉结滚动了一下。才那幺会儿不见,心窝就痒得难受。

抽出一条绢布,提笔慢慢写下:“未时环采阁。”提起绢布吹干,他走到窗户边,塞进白鸽的脚环里。

“回去吧,快些把信送到。”

白鸽擡起小脑袋又落下,活像是在点头,张开翅膀扑棱两下飞向天空。

“咕咕”白鸽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啄食盘子里的糕点,根本不理桌边抄经的沈昭。

“小满,师父送信回来了吧?”沈昭左右打量鸽子全身,不等它从糕点里擡起头来,擡起它的一条腿,取出里面的帛条。

“未时环采阁”

这是什幺意思?师父应该知道我被困在这里了呀。沈昭用一只手支撑着头,眉头挤成了川字。环采阁她倒是认识,只不过那个地方大多是写卖艺不卖身的花柳女子,师父又怎幺会约她在这见面?

“唉”一边叹气,一边把经书收起来。说书先生没骗人,这越是艺高不露的人,脾气就越古怪,她好不容易才拜到师父,千万不能让师父等着了。

沈昭仰头望日,估算现在约摸是巳时三刻了,还有还有一个时辰,该怎幺出去呢?

院子后的溪水淙淙,出山口处一道瀑布激起哗哗响声,坐在寺内都听得清。

瀑布,后山,对啊,走后山出去。虽然山路崎岖不好走,但是这才显得她学艺心诚嘛。沈昭决定了,回房写了张便条压在石桌上,接口说去后山练琴,让芙蕖不必担心。背着梅梢月就出山门向山外走去。

沈昭沿着溪流行走,步履匆匆。也顾不得欣赏山溪缥碧,游鱼细石;更无闲暇对着夹岸负势竞上的寒树吟诵。泉水激石的声音与鸟雀嘤鸣混杂,在空无人声的山谷中回荡。

“沈小姐行路如此匆忙,不知去往何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男声,让沈昭不由得踉跄了两步,踩到岸边一块卵石,身子摇晃着就要摔进河里,却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浓浓的檀香萦绕鼻尖。

“沈小姐怎幺又摔倒了?”凌烨扶住她的身子,嘴边含笑。

这笑落入沈昭眼中,刺得她眼睛疼。一个“又”字,分明是在提醒她上次的事情。臭流氓,沈昭脸颊晕红,挣扎出他的怀抱,语气生硬,

“不劳烦世子牵挂。”

手上还留着软玉触感,凌烨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沈小姐怕是忘了,皇上送你来这里,名为清修,实则却是闭门思过,如今你却不知要往何处去......”

嘴被沈昭堵住了,他也不急,一双笑眼望着气恼的小人儿。掰开附在嘴上的柔夷握在手中,“不过巧了,在下并不受你们晟朝皇帝的管控。难得与沈小姐如此投缘,今日在下就送沈小姐下山。”

“当真?”沈昭陡然听见这个好消息,也不顾自己的手是否还被攥着,感激地看向凌烨,眼中闪着雀跃。子曰:不念旧恶。只要今天这个世子帮她下山,那之前一切她也不计较了。

攥着女人的手把她拉向自己,右手搂住细腰,凌烨脚下一点,带着沈昭跃向空中,又在溪边高树上借力,一路飞跃。按这个速度,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城中。

沈昭把手环在他的腰上,忍住不发出惊呼。想不到他轻功如此了得,都能比得上江柯了。眼光探究地擡头看向凌烨,却只见光洁的下巴。她瘪瘪嘴把头低下,全然没见到凌烨翘起的嘴角,露着得逞的意味。

未时二刻,两人稳稳落在城门外。

凌烨从城外的小贩处买来一顶斗笠,递给沈昭。

“多谢。”沈昭快速戴好斗笠,却见凌烨也带上了一顶,搂着她向城内走去。

未免守城侍卫起疑,沈昭没有反抗凌烨的搂抱,压低声音说,“世子,我可以自己进城。”

“不急,陪我进城逛逛。”说着不由分说就按住她的肩膀,肩并肩走进城里。

逛个鬼,你不是天天在这吗。沈昭心里暗骂,面上却还得赔笑,免得他一时兴起要去御前告发她。亏她还想着不念旧恶,现在看来恶人就是恶的,哪有什幺一笔勾销。

凌烨不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搂住她向最繁华的街市走去。

“公子眼光真不错,这支簪子是我们老板花费三年时间打造出来的,您瞧瞧这成色,只此一只。”小贩见凌烨停在摊子前,目光看向正中间一只白玉莲花簪,立即奋力向他推荐,

“想必这位是您心上人吧,这簪子配她正合适。”见凌烨不为所动,小贩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方向推销。

老套路,但却深得他心。

“簪子不错。”丢了几两碎银在摊子上,凌烨拿起簪子欲插到沈昭头上。

小贩说的不错,簪子通体青白,唯有簪尾莲花心处一点红,卷舒开合任天真,确实和她般配。

在凌烨笑眯眯的威胁下,沈昭也不敢摘下,任他摆弄。

“世子,我下山还有别的事做,不便和你闲逛太久的。”沈昭筹措言辞,打量着凌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凌烨不应,手还在摆弄她头上的簪子,纠结了许久后,插入他选定的位置。又左右看了看觉得不错,终于把手收回,视线与沈昭交汇,

“那在下告辞了。”

沈昭等了许久,终于等来这句话,立刻告别转身就走。

“只愿君心似我心”凌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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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出自李之仪《卜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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