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散场时,是晚上十点半。
圆月当空,花园里只剩一地破碎的彩纸,在微风启停之间扑扑地跳着。
赵慈趴在客房窗边,塞着耳机听深夜调频。
此前,他在二哥房里喝了些酒,当时并不觉得醉,但现在脑子却很热,仿佛在里面烧了一团火,把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
赵慈将手探到窗外,五指张开,对着悬在上方的月亮抓了一下。
它白白的,非常美,所以他就想起她的笑来。
与程策跳完舞后,尚云如约到场外寻他。
赵慈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见她走近了,立刻做了个投掷的动作。
她一擡手,接住了它。
多年前,他仍是男孩时,总能给她变出糖和巧克力。
如今他的形貌已经是个男人,老习惯依然没有变。
她立在他身后休息,手就搭在椅背上,呼吸里转着一股子橙的甜味。
她告诉他,这糖真好吃。
“好吃吧?”
“嗯。”
“香不香?”
“香。”
“出门前在抽屉里翻到的,也不晓得保质期过了没。”
他擡眉向上看,那时她也睨着他。
“真的云云,你这个坏习惯要改。别人给什幺就吃什幺,太危险了。”
“...... ”
见尚云没吱声,赵慈便抓起她的手腕,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
他一直爱做讨打的事,他只怕她没兴趣惩罚他。
这之后,赵慈拉着尚云往身边拽。
待她弯腰贴过来,他伏在她耳边说脚踝不疼了,又有干劲儿了。
看在终身挚友的份上,能不能也好心赏他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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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曲子节奏很快,是赵慈要求的。
他脱了西装外套,衬衫马甲的造型,看起来英挺又精干。
她笑笑地站在他面前,就像一段柳,细而柔。
场外有人在拍照片,闪光灯忽近忽远,赵慈听见响亮的口哨声,满满鸡头山之味,是赵二哥的绝活。
尽管没有事先说好套路,可赵慈只消搭了尚云的背,就能体会她想跳什幺。
他的视线始终绕在她身上,他跟着她,和她一起跳跃,移步,转身。
他知道她的小动作,知道几时该给她依靠。
碎彩似的光斑伴着鼓点,跃过发梢,晶晶亮的,犹如黑湖里荡起的阵阵白粼。
他们不在屋外,但他听得到拂林风声。
他仍是她的邻人。
曾是她的情人。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做她的亲人。
可惜,他只得一支曲子的时间与她终老。
音乐戛然而止时,赵慈握住尚云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重重喘着气笑。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很紧,好像再紧一些,就会把她绞成两半。
“云云。”
“嗯?”
“我能亲你吗。”
她一怔,试图回身看他,但它不是一个问句。
场内灯光熄灭的瞬间,他突然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她肩部裸露的皮肤上。
这礼貌又不礼貌的吻温热而轻浅,在那里停过半秒,就悄悄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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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赵慈合衣睡去,窗都忘了关。
越临近午夜,他的神志越糊,太阳穴跳疼,像是有人在反复牵拉那根筋。
赵慈原以为是耳机塞了太久,伤到耳朵了。
然而他才刚准备撑着床沿坐下歇歇,就眼前发黑,扑通一声向后栽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赵慈想到那瓶酒。
他认为二哥能那幺大方,所谓的白州二十五年,应该又是假货了。
酒精伤身,也伤脑。
他这一觉睡下去,便不知今夕是何夕,再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赵慈面朝下俯卧着,他左右动动身体,伸了个懒腰。
此刻,他一点不觉得衣服绷得紧巴巴,反而通体舒畅,什幺束缚也没有。
赵慈满足地把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就在那时,有一只温温的手触到他的臀,用十分情色的方式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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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亦是个爱做白日梦的热血男人。
半梦半醒之间,那只天外之手撩来又撩去,一会儿虚,一会儿实,绝非良家妇女惯用的手法。
妖得吓人。
不过,再妖他也不怕,他脑仁缩没了,却有腆着脸自己动的勇气,他坚信人定胜天。
赵慈眯起眼睛,喘息着送了一下腰。
“...... 嗯。”
“这样可以?”
“嗯,云云...... ”
他配合她的动作,继续向前挺腰,为她省点力气。
这个清晨很硬,很舒服。
可惜当他抓着妖女的手往别处引的时候,她说了两个字。
赵慈长得好看,五官配置相当高,性格却不疙瘩,是一位对床事要求非常低的老实人。
不管梦里的姑娘如何犯懒,如何插一下才哼一下,只要她不瞎嚷嚷别人的名字就行。
谁知她冷酷无情,竟连这点微小的愿望,都不给他实现。
“程策。”
“...... 嗯?”
“程策。”
“...... ”
赵慈猛地睁大眼睛,眼珠子上下左右震动。
他看到的第一样物件,是搁在床头柜上的男士手表。它寒光凛凛,物似主人型,就像那家伙的眼睛。
这不是他的屋,不是他的表。
所以,这一定也不是他的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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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赵慈回到原来的窝。
他与程策并肩坐在床沿,双双瞪着窗外的山景发愣。
这间屋的门锁,已经被浑身倒毛的赵慈踹坏了,为了装装样子,暂时拿咖啡桌抵着。
一身衬衫西裤的程策没有任何表情。
他弓着背,捧一只茶杯,脸色黯得不像活人。
赵慈翻着眼,瞪视天边缓缓移动的云。
之前他走得匆忙,没穿鞋,衣襟敞开,他的脑子裂成两半,仍在默默回味尚云摸屁股的手法。
显然,住在他家隔壁的琵琶精云云长大了,成熟了,已不再是朴实无华的好姑娘。
只要她想,就可以把男人摸得死去活来。
无论多幺清平的假正经送到床上,她都能治。
赵慈扭头看了一眼程策,对方也望着他,眼下泛青。
“赵慈。”
“嗯。”
“怎幺又变回来了。”
赵慈一哽,哑着嗓子说自己不知道。
程策别开眼,对着越来越明亮的山景沉思。
在那过程里,他们始终保持沉默,直到程策的呼吸逐渐急了起来,它由轻喘变成低喘,最后化为声声入耳的粗喘。
“不能又是十三天吧。”
“...... ”
面对如此高难度的问答题,赵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用双手搓着脸,使劲搓,然后将十指插进短发里,开始一撮一撮用力揪着。
程策以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眉心一紧,立刻出手制止。
“赵慈。”
“什幺?”
“不要拽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