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的时候,缉毒大队的人在各自座位上做着今天的收尾工作,角落的公用座机突然想起,靠近的警员接了起来,神色逐渐凝固。
挂了电话后,一路小跑到易珏办公室报告:“易队!大勇那边有情况!”
易珏在一堆资料里擡头,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刚刚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说有个女的来探监,但很明显不是他的直系亲属,所以被拒了。”
“现在人呢?”易珏起了身,长腿一迈越过他,探身到门外打手势叫大家不要走,有突发情况。
警员的声音也异常激动,他直觉这次有新的突破:“还在门口赖着不走,撒泼打滚的。”
易警官闻言很迅速地布置了一组便衣先到监狱那边盯梢,又指挥了信息组查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自己也很快赶到了现场。
“什幺情况?”易珏停好了车,问守在路边的马步采,不知道这条线的有没有跟下去的理由。
“城中村的妓女,按她的说法是来找大勇还钱的,他欠了她一大笔嫖资,倒也对得上。”
门口哭喊的女人渐渐停了,开始慢慢爬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对着大门破口大骂,披散着头发叉着腰,俨然是个市井泼妇。
易珏看了一会儿,对林一说:“你看着点儿,跟着她。”说罢就调头走了,他总觉得事情有点太简单,这个女的几乎是毫无保留地被扔到他们面前来,突兀得像在掩盖着什幺东西,实际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上了车他第一时间用车载蓝牙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一边调头往徐秋冉家开去,即使一次都没去看过她,但杨薇薇告诉她的地址,还有偶尔在办公室谈起她的事情,他其实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一阵忙音后,易珏的脸色沉下去了,立刻打电话让警局里值班的警员上她家搜人。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最好不要出什幺事,任何跟她扯上关系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冷静。
徐秋冉接到了杨薇薇的电话,说今晚要出任务,不回家吃饭了。所以她叫了五点半吃过外卖后,跟平常一样下楼到江边散步去了,这个习惯是易珏留给她的,算是她无聊日子里最后一点想念他的安慰。
她像平时那样绕着江边散步,不知道怎的总觉得今晚背后怪怪的,好像后面总有人跟着她,但来来往往的都是散步的路人,她就没有往深处想。
徐秋冉双手插着兜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到了比较远的地方,一般人早就掉头往回走了,所以这里人烟比较稀少,她平时也不会走到这幺远的,今天少了杨薇薇在旁边吱吱喳喳,心里又想着事儿,一不留神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刚要回头,路边就的小巷就窜出来一辆金杯面包车,拉开门就下来一个大汉,从背后十字锁喉要将她往车里拖,徐秋冉这幺瘦个人,根本抵不住这幺专业的劫人手法。
刚开始看见那辆车的时候她已经加快了脚步,等到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时,她甚至已经拔腿跑起来了,深知人就是冲着她来了,这下准要栽。
现下,徐秋冉细白的一双手下了死劲儿去抠大汉粗壮的手臂,他也不为所动,倒是她被卡得干呕了几下,脸越涨越红,几乎要喘不上气儿来,挣扎几下外套兜里的烟也掉下来了。
壮汉显然对她的抵抗很不耐烦,掏出泡了迷药的毛巾往人的口鼻一捂,几秒后她便松了劲儿任人宰割了,直接被塞入车厢,麻利地开车走了。
易珏车子开到她小区就听到电话进来了,说是屋子里一切很正常,没有被入室的迹象,但是人也的确是不见了。他不愿信她是跑了,又问过杨薇薇,等到他开车绕着江边找人的时候,急得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了,渗出一额汗。
他按杨薇薇说的路线一路找,还问了散步的路人有没有见过高瘦的长发女人,一个人散步。有好心靠着栏杆压腿的大爷告诉他人往尽头那边走去了。
易珏跑起来,想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去追上她,跑到尽头撑着膝头喘气,一路看过来,眼里都没有出现过那个熟悉的背影。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往回走,心里那个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真切了。
直到他在路边捡到了一盒万宝路,是徐秋冉抽的牌子,翻过来一看,烟盒上有一个指甲印记。捏着那盒烟,易珏呼吸都静止了,一下子就肯定这是她的,她拆烟盒的时候惯用指甲划开塑料薄膜,经常把握不好力度,留下印子。
他刚刚攒起来狂奔的力气一下子卸了,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粗重地喘着气儿。他知道,这是她被劫走前留下来的,这也告诉了他徐秋冉确确实实是遇害了。
正当下,林一的电话也打过来了,说是跟了一路并没有重大发现,只是一般的妓女,问他还要不要继续跟。
易珏手指摩挲着那个烟盒,重重地吐了口气:“回来吧,有别的事儿干了,徐秋冉被劫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路灯下晦明难辨,单手从烟盒里取了一根出来点燃,没有抽,闻着熟悉的味道,想起了她那天在停车场走得决绝的背影,又想起了她笑着叫自己名字的样子,最后还是把剩一口的烟尾巴送进唇间,吻了一下,原来自己好想她。
他深呼吸了一下,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环顾了四周,考察徐秋冉被绑走时的地点。绑匪很聪明,知道这边比较偏远,离主干道路也远,附近很难有摄像头拍到。
易珏动身往回走,路上随意地询问了路人这边的治安,大家基本的回复都是比较乱,很少往暗处走,一般散步的也都是结伴而行。
他看见江边有两个操控着无人机拍摄的青年,无意瞥了一眼,又绕了回来,问他们在拍什幺。
可能是语气也不太好,两个青年又正值年少气盛,所以也大声杠了起来,只见顶着一头锡纸烫的小孩嘀嘀咕咕地说:“爱拍什幺就拍什幺,管你锤子事。”
易珏沉着脸,看起来很凶,也不多说就出示了警官证,再问了一遍:“你们在拍什幺?”
“呃…不好意思,这里不允许拍摄吗,我们这就走!”旁边十个手指头戴满饰物的小青年一看警官证就怂了,连忙摆摆手认错:“我们就是拍拍江景的,做作业用的,不会商用。”
“江岸拍到了吗?”易珏拿过他们的无人机,摸索着,用一只手指了指外面的路:“就这条路,有没有拍到过?”如果他拍到了,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看到那辆劫走徐秋冉的车。
俩小孩点点头,伸手想拿回来又不太敢:“嗯…拍了一会儿…”生怕他凶起来就给砸了,这可是借学长的,坏了可赔不起。
易珏嗯了一声,把无人机还他们,掏出手机跟他们说:“把拍了的东西传我一份。”
他们也不敢问也不敢吱声儿,甚至怀疑这位警察叔叔是不是对家小组派来抢他们素材的,接了蓝牙就把刚才一路瞎拍的视频都给传过去,等待传输的过程都紧张死了。
完事儿后,只见高大的男人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色毛爷爷,塞给他们,拿着手机就匆匆走了,脚步凌厉,不一会儿就越过了慢腾腾散步的大爷大妈,在这条悠闲的小道上显得特别突兀。
到了警局,易珏把外套一脱,手机给了信息组的,让他们把视频都导出来,切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看来今晚要做一次车辆排查。
他倒了杯水,三四口就灌完了,人不是不急的,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点。
派出去的便衣组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易珏在等视频的时候,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一下案情:“目前可知,徐秋冉被劫走。根据我在现场的侦察,我认为劫匪是个很了解她这段时间作息的人。他们知道人质会在傍晚五点到六点这段时间到江边散步,而且碰巧今晚警队会出任务,杨薇薇会不在,所以她单独出门,也是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就是说,大闹监狱的女人受了那伙人的指使,故意支开我们,混淆视听只为了劫走她,所以那条线也不要放,去查清那个女的背后的人。”
有警员提出不同的意见:“易队,如果证人是自愿跟他们走的呢?”在座的人都齐刷刷看向他,但也有人应和着:“是啊,你也说了他们很了解她的作息,是不是里应外合了?”
谁都知道易队跟证人有过一段,前段时间还在警局闹了一场,害他吃了个处分,这个证人其实一直不算通透,身上总藏着很多秘密,不是全身心地信赖他们警方,很神秘的样子,是敌是友还难定断。
“报告,这段时间据我的观察,证人并没有反常的行踪,我相信她没有。”杨薇薇忽地站起来,看不得他们这样揣测徐秋冉的人品,小冉姐最近在家不是发呆就是抽烟,话都没几句,上哪跟别人里应外合去。
眼见他们要杠起来了,易珏一拍桌子震住了七嘴八舌的局面,把那盒万宝路甩到桌上,波澜不惊的声音听得人发毛:“烟是她的,我在路边捡到的,跑路前扔下来是嫌不好抽是吗?”
信息组的从电脑后探头示意好了,这个案情讨论算是揭过一茬儿了。
“江边监控情况不佳,视频是今晚路人记录的,碰碰运气可能会有收获。”易珏扯了张椅子在桌边坐下,手里捏着纸笔,吩咐他们一起看:“排查一次外地车辆,再记录一次路过车辆,再走俩人去蹲那女的。”
如果今晚能查出车子就最好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把她拿到哪里去,但要是逃到了市外,事情又会麻烦很多,尽量控制在他的能力范围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