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起初没觉出怪异,她知道几人和蒋琛认识,权当做他们又在做什幺交易,可当为首那个略更高些的男人抓着蒋琛的领口把他狠力掼在地上的时候,她才发现事态有些复杂。
狭窄逼仄的长弄堂里,可以隐约窥见一星亮光,那是从遥远深巷另一头逶迤过来的灯光,到这头时已经虚弱不堪。
大部分光亮被围聚的几人遮挡了,程汐看不见蒋琛,想他大概正被按在地上。
她不想管闲事,但程汐想着,她见过的蒋琛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对谁都冷心冷情,连灰尘都落不到他肩上,现下却正屈辱地被人掼倒。
程汐对自己说,她只是想去看热闹,并不是路见不平。
今天的夜格外黑,沉沉的密不透风,程汐擡头看不见星星月亮,转眼连路灯光都极弱。
她开了车门下车,又在后座摸索了会儿,把常年搁在那儿的长柄雨伞拾在手里,轻声关上车门,蹑手蹑脚地往巷子过去。
程汐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许久没有动静,没听着拳脚响声,也没听着痛苦的呻吟。
她一时有些犹豫,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
程汐先前好容易熬过困意,头脑正亢奋,两点多被金母的电话吵醒,听她哭嚎着求她去KORA找一下金矜,才去没多久就遇上蒋琛托着金矜出来,也算她运气好,不需要自己深入KORA,染得一身晦气。
她又想起先前蒋琛嫣润的唇,像染了口红似的,也不知是不是金矜的。程汐心里忍不住鄙夷,道他不过又是一个妄图攀附高木的菟丝而已。
初冬寒风吹得程汐头脑清醒许多,心里头满腔热血也在顷刻间覆灭,她早过了爱做英雄的年纪。
纵使蒋琛真是在被人殴打,也与她毫无干系。
已经快四点,不知又从哪儿袭来一阵风,程汐靠在拐角墙壁上,撑着长柄雨伞放空。
身后的长巷子里,偶尔会七倒八歪地出来几个醉酒的人,没有人提起深巷里对峙的一群人,不知是被夜色掩盖了,还是他们本就不想在意似乎随处可见的冲突。
程汐撑着伞挪了几步,仍靠着墙,但半个身子已经露出来,她稍斜后一瞥就能见着漆黑的小路,和林函酒吧门口仕女图的暗色。
又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三五作群的又醉酒,男人更大胆起来,其中一个青年看起来仍上学的样子,也敢伸手过来摸程汐的脸。
程汐偏过脸躲,青年仍恬不知耻的,流氓色胚似的跟过来摸。
他身后几人也不大醉,只是有些上头,人高马大的杵在那儿,连路灯的微光都遮蔽住。
程汐低下头,脸便全然埋在阴影里,她侧过身退至巷口,面前的青年同他身后几人也跟过来。
“你几岁啊?弟弟。”程汐开口,尾调扬起来,挑衅地问。
面前的青年叉腰,笑道:“几岁都可以让你爽。”
他声音里已经带上恼意,程汐提起长柄伞反手握住,右脚微微撤后,道:“你看起来不行。”
“你没试过就说我不行?”
“不需要试。”
程汐说罢迅疾提起长伞,尖利的伞尖打向青年的胯下,她下手极重,青年便霎地哀嚎起来。
凄厉的叫声在深巷传播得更快,程汐朝巷子那头跑去,见着那几个魁梧的男人已经朝她这边看过来。
青年身后那几个略是壮硕的男人横眉竖眼的,待程汐后撤跑了几步,才想起要追。
两方人在深巷中段相遇,程汐借由夜色掩护弯下身体去寻蒋琛,见他正靠坐在地上发愣,忙扯了他轻手轻脚躲到酒吧前的招牌后头。
他们前方两拨人已经无谓地扭打起来,全当对方是旧敌。
先前青年的嚎哭仿佛是号角,夜色里看不清形容,不过双方身形相似,黑社会以为对方也是黑社会,混子以为对方也是混子。
“程汐吗?”蒋琛忽然出声问道。
“是我。”
“我怎幺听见有人在打架?”
程汐疑惑地转向蒋琛,借由一丝微光,她依稀分辨出他直愣愣看向前方的眼神,才想起他有夜盲症。
“是有人在打架。”
蒋琛抿了抿嘴,默了会儿,道:“我看不见…”
“我知道。”
“我们现在在哪里?他们看得见我们吗?”
程汐往里又缩了些,道:“躲在酒吧立牌后面了。”
“旁边有条特别窄的巷子,大概可以让一个人过,那里有酒吧后门。”
蒋琛的声音压低了,又或许是被前方的打斗声掩盖,程汐听得费力,便凑过去,听他说:“你能带我从那边走吗?我看不见。”
“那你拉着我。”
程汐说着把手握拳伸过去,示意叫他拉自己手腕,却被蒋琛掰开手掌握住。她只当蒋琛看不见,也没说什幺便带着蒋琛往旁边小步地挪。
闪身进了巷子便没办法再蹲着,巷子极窄,程汐也只能侧着身过。她提醒着蒋琛站起来,摸着墙壁往里走。
蒋琛什幺都看不见,走得踉跄,他轻轻捏了捏程汐的掌心,她便放缓了速度。
“程汐。”蒋琛忍不住出声叫她:“我们高中的时候见过面吗?”
程汐被他问得一愣,仔细把脑子里关于高中的记忆调出来翻阅,诚实地答道:“没见过。”
“没见过。”
蒋琛复述了一遍,也不知什幺意思,程汐狐疑回看他一眼,问:“怎幺了?”
“没怎幺。”
“那你和林函怎幺认识的?”蒋琛又问。
“我高中喜欢过他。”
“你们一个班的?”
“不是。”
“那你怎幺认识的林函。”
程汐被他问住,直至手边摸到后门门锁,她试着推了推,便开出来一条小缝。
进去仍是一条窄道,不过比外头宽松些,程汐带着蒋琛继续往前走,才想起自己是怎幺看见的林函。
“我高三的时候才看见林函。”程汐说着:“那时候学校里办夜市,我去高一的班级玩鬼屋,在里面被林函抓着。他夜盲,被吓得不轻,求我带他出去,我拉着他带他出去,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刚带到门口的时候他就挣开我的手跑了。”
“林函也夜盲啊。”
“对啊。我那时候觉得这男生怪别扭的,挺可爱,就在人群里找,很容易就找到了。”
“你怎幺就知道是林函呢?”
程汐笑起来:“那幺多人,就他一脸悲愤在哭,被鬼屋吓的。”
她没听见蒋琛再接话,便也没继续说下去,她忽的记起文懿的婚期,心情又变得低落。
深夜的酒吧正酣热,程汐推开沉重的门,陆离的光线一点点笼罩过来。
蒋琛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清程汐柔顺的棕发,眼睛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音乐声鼓噪,盖过蒋琛一阵快过一阵的心跳,他看着程汐从发丛中冒出的耳尖,喃喃说道:“林函也夜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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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满脑子都是黄色连衣裙蓬松的头发,写的乱七八糟的,望见谅。
磕头。
此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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