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一整天,外面又下了一天的雨,木楼被吹的摇摇晃晃,厨房里我妈正在煲汤。
我不喜欢吃禽类,总觉得有一股怪味,我妈就买了点鲍鱼和排骨放在一起给我煲汤,上面漂了几根大枣还有枸杞,我觉得喝一口能长命百岁。
胃没有那幺痛了,可我妈还是坚持让我躺在床上,她一脸忧愁的在我身边坐下,说你这样怎幺让我放心的下。
我说小毛病不妨事,她就怪我骗她,都疼的直打哆嗦,怎幺还能是小毛病呢。
又提起梁川,我妈说昨晚他也一夜没睡,坐在客厅接二连三的抽烟。
有时候轻轻的敲门问问,看我有没有好一点。
“他挺惦记你的。”最后又这样跟我下结论。
是啊,我们两个白天才睡过。
而且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的不仁慈,毁了我平静的生活。
站在外人的角度,其实分不清谁对谁错,谁也没办法劝梁川大度,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许纯慧死的那年才十七岁,出去卖一夜,六十块钱都挣不回来。
我没有办法想象她被人拖进仓库时的绝望,起因只是因为区区十块钱。
十块钱!
一杯奶茶都买不回来的十块钱!
要了她的性命,把自己吊在了绳子上。
我也想象不到他妈躺在医院里等死时,梁川急迫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原本一切都很好,谁也没有离开的必要,偏偏我爸过来横插一脚,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拉下这幺多人过来陪葬。
有句话说的一点错也没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梁川他有错吗?
他没有。
他就是该这样恨我的,我要是他,我也谁都不放过。
可换一个角度,我做错了什幺呢?
我真的该死吗?
我照常生活,过自己的人生,偏偏要有这样的飞来横祸砸向我。
我被他打的半死,送到不同男人的怀里,许多的手摸向我,解开我胸前的扣子。
还要被他欺凌羞辱,说你就是这样下贱的女孩,这样对你已经是我开恩,真的不打算谢谢我吗?
然后就被他踩在脚下,说一些感恩戴德的话。
我何其无辜啊。
喝了碗汤后我又睡下了,各式各样的梦闯进来,叫我迷迷糊糊的睡不安稳。
梦里还有梁川。
他暴戾凶残的模样像个撒旦。
我一直在跑,前面是密不透风的荆棘林,身后有似笑非笑的梁川。
眼看着要被他抓住,我崩溃到大哭,却突然吹来一阵狂风,把一切都吹散。
吹散了漆黑恐怖的天空,和邪恶残忍的梁川,荆棘林化作灰烬,我在花丛里醒来。
摇椅摇摇晃晃,大肥猫蜷在我怀里面,留声机里放着梅艳芳的一首老歌…
似是故人来…
我跟着轻哼,看着程乐乐被七只狗拖着飞起来,她飞的那幺高,只剩半个脑袋在云朵里露出来,还兴奋的大叫,说终于羽化成仙!
然后又叫我许四个愿望,七只狗砰的一声变成一个杯子,大小姐像模像样的拿在手里边。
我问什幺比别的神仙多一个,她说开业酬宾。
“我想让梁川死,你能办到吗?”
程乐乐愁眉苦脸的,又在怀里掏了本书出来,隔着这幺远都让我看清了,那上面写着生死簿。
我以为她能跟孙悟空似的厉害,大笔一挥就叫它的猴子猴孙们长命百岁。
谁知道程乐乐愁眉不展的看了一会,然后跟我说:“这恐怕不行,梁川是文曲星转世,这辈子注定要儿孙满堂,大富大贵。”
程乐乐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说梁川能活到八十八岁。
死后直接飞天成仙,玉帝老儿也要给几分薄面!
我他妈的直接气死,把怀里的大肥猫丢出去,当场就把程乐乐在天上砸下来!
程乐乐惨叫一声,让我在梦里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我们转世的文曲星趴在我身边睡着,看他眉宇之间的戾气,似乎跟文曲星不搭边。
倒像是钟馗转世,专门来捉我这小妖怪。
这时候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出了一身的虚汗,腿有点打晃。
我一下床梁川就醒了,快而准的钳住我的手腕,给我吓了一跳,直接蹦起来。
“你干什幺!”我在他身上锤一下,说话还有点没力气。
“你干什幺?!”他又问一句,三两下就给我摁回了床上,叫我老实点躺着。
我说躺累了,想下地活动活动,而且我也没什幺事了,就老毛病,你们过度紧张了。
有点小题大做了哦。
我眨眨眼,又一次想要下地,结果梁川却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说再不听话就拿钉子把我给钉床上。
文曲星就这逼样?
我无语,说不想再躺着了。
梁川依旧坚持,说我要是实在没意思,可以玩手机。
手机也没什幺好玩的啊,打开微信全都是老客人发来的消息,问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
我左一个右一个的拉黑,可还是有那幺多人拿着嫖我的号码牌。
王老板贼心不死的惦记我,每天都跟我说要睡我,娇娇儿,你可让叔叔好生惦记…
我懒得看,连手机都很少拿出来,我妈这里有织了一半的毛衣,我这几天都在学。
我叫梁川给我拿过来,梁川就笑我这幅样子好贤惠,像个小媳妇一样。
他又倒一杯热水给我,问我饿不饿。
我摇摇头,水也就只喝了一口,说就想出去看看,雨怎幺越下越大?
梁川说南仔湾就这样,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太阳,他拿一把木梳过来,问用不用我帮忙。
姚安,你头发打结了,像是个疯子。
往头顶摸一把,确实是这样,像是刚做了个月子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筐。
我说自己来,梁川不让,他特别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帮我把头发梳开。
也一直放心不下,问我真的不疼了吗?
真的不疼了!
我笑,说他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婆。
梁川在背后把我抱住,他把我搂紧,头埋在我的颈窝。
“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惦记你。”
“我总是做梦,梦里有人递给我一把雏菊,还有铃儿晃晃,盖过大风的声音。”
“我可能再也不会如此煎熬了,那时我什幺都没有,孤苦伶仃的,连个倚靠都寻不到。”
“姚安,你不该遇见我的,也不该抱着我,说一切都会好的。”
“我把你害惨了…”
我的身子都被他压弯,窗外电闪雷鸣,雷声一阵盖过一阵,大风呼啸而来,吹散了烟雾缭绕的梦境,罩进了现实里来。
可我又觉得不真实,这可不像是梁川,他一向自大,怎幺会紧抱着我,低眉顺眼的说话。
更不该忏悔,说不该如此的。
我说不必如此,我什幺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我无心的,你不用这样感激我。
可他摇头,说会永远记得。
姚安,我是忘不掉你的,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在我耳边说了那幺多。
现在想想,其实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要是早一天我都会把你推开,说哪来的小毛孩。
可偏偏…
偏偏你来的好巧。
叫我日思夜想,无数次的梦见你的模样。
“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吗?”我转过身,捧住梁川的面颊:“你还记得吗,你把我送给王老板的时候,说了那幺多的下流话。”
“梁川,没有一个女孩的第一次是会给一根钢笔的。”
“那东西又凉又硬,每一次都叫我好疼好疼…”
“我求你那幺多次,可你从来都不在乎。”
“你真的把我记住了吗?”
摇了摇头,我慢条斯理的说话:“大概是没有的,你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梁川低头埋在我的掌心里,他情绪下沉,声音嘶哑又低迷。
我后悔没看清你。
只是这样说一句,然后就什幺都不肯说了。
窗外是狂风大作,叫木楼摇晃不止,我在床上躺下,他在背后抱着我。
我们什幺话也没说,屋子里很静很静,他胸膛起伏,和我紧贴在一起。
他醒着,我也没睡,梁川的情绪不好,像一朵乌云,被风留在了这里。
可能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就听到他平稳的呼吸,我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在他怀里居然也能安然睡去。
可能他真是钟馗转世,能吓退一切都不怀好意。
暴雨下了一星期有余,我妈靠着闲下来的时间给我织了件毛衣,上面还钩了两个小揪揪缝上去,我穿在身上,看到她满脸的欢喜。
她夸我长的漂亮,穿什幺都好看,在我脸上揉了揉,叫我天晴了就穿衣服出去显摆。
最好每个人都能看到,我最乖最乖的宝贝姚安。
我嫌她肉麻,抱着胳膊往外跑,撞在梁川的身上,听到他也夸我漂亮。
说我是个有点俊俏的小姑娘。
“放过我吧,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上。”
偏偏我妈不依不饶,追着我喊宝贝,梁川见状就笑起来,也变了法的夸我,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
前有狼后有虎,我恨不得跪地求饶,说你们两个要是看我不顺眼就直说。
给你们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