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潮湿与燠热依旧。
王亚芝扯扯他的手臂,触手微凉,穿这幺厚的棉裤一点汗都不流,果然是东南亚来的,热惯了,她心想。
“潇洒,你往前走二十公尺,右手边有个盲公陈十八代传人陈伯的算命摊,你去他旁边的空位站着,顺便看看附近.......“
男人目光静静,正认真倾听,”哎,算了,指令太多你不明白,你走过去,然后在陈伯旁边的空位站着,从一数到一百数六次,然后你走回来找我,明唔明?“
他点头的同时被推出去,王亚芝缩回骑楼柱后,比了比叫他过去的手势。
不知道豹哥那群扑街仔会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其实应该放弃这个摊位的,但租金交了一个月,有些可惜,昨日匆忙逃离什幺都没拿,纸牌水晶球折叠桌并不值钱,不过能捡回来还是不要浪费。
远远看他穿过街市,高高的身影在陈伯的算命摊前停了片刻,随即他便像根柱子似地直直站在摊位边,怪异举动成功引起陈伯怀疑,打量半晌见他毫无反应,人已经站了起来,最后两人竟交谈了几句。
然而那男人依旧站回原地,过了近五分钟才走回来,”妳的吃饭家伙我收起来了。“,他指指陈伯,王亚芝听明白这是那老头原话,心中一喜,看来没有埋伏。
”干得好,醒目(聪明)!”,她一掌拍在他手臂上,走回街市王亚芝打起笑脸,“陈伯,谢谢你啊,昨天没吓到你吧?真是唔好意思。”
老头轻轻哼了一声,神色倒也不算太冷淡,“我明的啦,江湖救急嘛!呐,妳的东西。”
他翻开布巾,从桌下拿出些零碎杂物,又指了指地上一张小折桌。
“唔该唔该!”
王亚芝赶忙接过,转身塞了几十块钱在那男人掌心,“潇洒,去街口买份蛋塔,陈伯钟意食。”,顿了两秒,她又解释,“往前走十五公尺有间雀记,你走进去说一份蛋塔,然后给钱就可以了,明吗?”
老头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那个转身而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幺,这人给他一种极其诡异的感受,怪了,“阿芝,边位啊?”
“喔,助理。”,她笑了笑,愣是愣了点,不过指令清楚他其实都能明白,不算糟糕。
“大生意喔,还多请个人?”
老头嗤笑,昨日那阵式一看绝对是黑社会讨债,后生仔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摆摊而已,请什幺助理?
王亚芝不打算解释,今晚运气不错,蛋塔买回来不久,一连几波客人上门,大约是暑假,星座塔罗向来受女孩子欢迎,大部分都是暗恋的他钟意不钟意我之类的问题,轻松好赚。
过了十点,生意清淡下来,王亚芝说得口干舌燥,转头打发那个静如铁柱的男人去买饮料,今晚除了女学生,倒是多了一些师奶,眼神总在自己身后飘来飘去,难不成都是因为这家伙的关系?
想不到免费劳工CP值还是满高的,她心情轻快。
不知过了多久,纷乱动静将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隔壁陈老头跌坐在地,塑胶椅折叠桌翻倒,引得周围几摊店主侧目。
王亚芝赶忙伸手扶人,“什幺情况啊,阿叔,有话好好说用不着动手吧?”,老头摊位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他将小摊位一脚踹翻,而他身边有个低垂着头的少女默默无语。
“老骗子,赚了我三万了,我女儿为什幺越来越严重?”
老头颤巍巍起身,原先还气得通红的脸忽然一僵,整个人退了两步,眼神死死看着那个瘦弱女孩。
王亚芝在心中猜了个大概,说穿了在街市里碰上隐士高人的机率太低了,大家就算停下来算命也不过试图个心理安慰或趣味,真有大问题谁会在这里寻解?
这家伙不知道怎幺被陈伯唬弄的,竟然愿意掏几万块钱,只能说自己笨,只不知这位阿叔的女儿是什幺问题?
陈伯七十多了,肯定禁不住一顿打,想帮忙劝劝,那少女却忽然擡头,”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给我找麻烦?多管闲事。”
这一出声,不仅陈老头,王亚芝也吓了一大跳,女孩声音清脆尖锐像个两三岁的孩童,带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陈伯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我不知道啊,钱退你,我可不敢管。”,中年人也发着愣,“上次你说小柔身上的鬼已经驱走,现在说不管就不管怎幺行?”
鬼?
王亚芝心中一跳,怎幺接连几天都是鬼鬼怪怪?
谁知道陈伯俐落,捡起地上的包转身就跑,摊位什幺的都不要了,大家都没弄清楚这老头竟说退就退,半句废话没有,直至瞬间剩个背影,王亚芝才反应过来,简直与自己昨日被黑社会追一样。
这世界上还真有鬼?
仗着人多,一个少女发出幼儿的声音是诡异,人多势众并不感觉多恐怖,不料哗然声浪只起了个头,陈伯窜出去的背影却在此刻生生停在原地,就像面前忽然出现一堵无形的墙,虽然保持着向前跑的姿势,但身体如同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拖拽,开始朝反方向硬扯,
“救命啊!救命啊!”,老头惊声尖叫。
这完全违反物理常识,那少女忽然咦了一声,视线与王亚芝撞在一起,她鼻尖皱了皱,似乎在嗅闻什幺,神情说不出地冰冷怨毒。
王亚芝悚然一惊,冤有头债有主,唔关我事啊!
”什幺味道?“,少女还在努力嗅闻,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王亚芝。
不是这幺衰吧,怎幺就看上自己了?这哪里是个十几岁少女能有的眼神。
心中正叫苦,同时间,一股大力猛地拽住王亚芝,令她整个人不由自主被拖而向前,和刚才陈伯的情形如出一彻,她双手本能凌空乱抓,围观人似乎也被这变故惊得一跳通通向旁散开。
”救命啊!“,她也放声大叫,群众却无人敢出手相救,“喂!关我什幺事啊!?”
千钧一发,另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拦腰一带,王亚芝狠狠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男人手臂牢牢锁着她,瞬间,原先拖拽的诡异感觉被迫断开。
”什幺人?“,少女终于完全擡起头,阴狠犹疑,纤瘦的身子微微退了两步,如临大敌。
潇洒低头递过一杯饮料,“乌龙珍奶,少冰,微甜。”
“囡囡,妳到底怎幺了?”
惊慌的阿叔终于回过神来想去拉自己女儿,谁知才靠近便直接被摔飞出去,出手毫不留情,他砸在地上,闷哼一声没了动静,那可是个估计有一百七八十磅的成年男人啊,围观人脸上都是惊恐。
“这个女人我要。”
少女阴阴地瞪着王亚芝,而杵在其身前的男人似乎根本没打算搭理,静静地不知在思考什幺,现场诡异寂静,却无人散场。
直至一阵咕噜声打破静谧,王亚芝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晚餐自己根本是忘了吃,也忘给这傻大个买饭。
“啊,Sorry,你饿了?“
他点点头,擡起视线朝那少女望去,女孩后退了一步,脸上都是戒备,下一瞬,她细瘦的身子忽然开始剧烈颤抖,文细小嘴发出凄厉惨叫,前后不过一两秒,又突兀地轧然而止,实在是发生得太快,只见那男人快速张嘴吞了一口空气还大嚼了两下。
少女一瞬软倒昏迷过去,混乱中,也不知道谁报了警,远远瞧见两个绿制服阿Sir,王亚芝忙拿起小包便拽着潇洒溜走,这家伙是个非法移民,没有身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