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苏则容和吴绍同行,阿筝顿时觉得这趟行程轻松了许多,至少她不必再独自忍受剑神大人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时至正午,几人到了驿站准备用饭,阿筝下了马车,屁颠屁颠得跟着苏则容一路往里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车厢里还有个大佬,于是连忙折返了回去。
阿筝悄悄掀起帘子,往里探去:“剑神大人,吃饭啦!”
她赶车赶的有点热,鹅蛋脸上铺了一层红晕,眼睛亮晶晶的。
季元白闭目静坐,神情平静。
以为他睡着了,阿筝一个拱身钻到了里面,伸手小心靠近他:“季——”
倏然,她的手腕被季元白捏住,阿筝吃痛,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
季元白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慢慢松了手,双目中一片漠然,连平时那种阴阴的笑容都没有了。
阿筝觉得自己嗓子紧巴巴的,她问:“你……你要吃饭吗?”
他没有回答,和她冷冷对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阿筝觉得他有些不正常,问道:“你没事吧?”
她的脸红通通的,因为被捏了手腕,眼里也好像要哭了似的。
季元白扬了扬下巴,吐出一句:“你再待下去,我就有事了。”
阿筝手忙脚乱的滚下马车。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小跑到客栈里,直到落座还惊魂未定,吴绍冷着脸打量了她一眼,苏则容笑道:“谦之呢?”
阿筝呼出一口气:“他不吃。”
苏则容替她倒了杯水:“谦之从小脾性异于常人,阿筝姑娘一路上受苦了。”
“你们从小就认识?”
“不错。”
阿筝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水,对苏则容的敬佩更上一层楼,她甚至开始怀疑苏公子的病是不是被季元白气出来的。
不过,他若想像之前那样光是嘴巴毒一点也就算了,刚才在车厢里倒是真的把阿筝吓到了。那个漠视冰冷的眼神,阿筝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
她一直觉得季元白不像传闻中太白山上那个一剑名动天下的孤寂剑客,可当他露出那幺一点苗头来,她又觉得害怕。
想到这里,阿筝忍不住狂喝了一壶水。
客栈虽小,手艺不错,饭钱自然是苏则容给的,他性情温润,又出手大方,阿筝蹭吃蹭喝,在心里暗爽。
酒足饭饱,几人重新上路。
阿筝吃了一顿饭,心情好多了,她驾着车在前头,朗声道:“苏公子,你去襄阳城也是去看武林大会吗”
苏则容温声:“只是去谈生意,听说襄阳城最近武林人士众多,家父放心不下,才请了吴少侠。”
阿筝点点头,季元白忽然掀开帘子,讥声:“他也算少侠幺?三十有余了吧。”
吴绍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唇角绷紧。
从他说的话来看,应该是恢复正常了,阿筝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打圆场:“我看吴大侠挺年轻的啊!”
“和千年王八比一比确实很年轻。”
“……”
吴绍忍不住说话,语气硬邦邦的:“季元白大侠,我们从前见过幺?”
吴绍虽然武功不错,但他是镖局的人,没有立场,并不像阿筝一样是自由身,武林纷争他大多数是不参与的,与季元白这样的江湖传说应该是没有往来的。
季元白笑道:“不认识。”
“那你似乎对在下有敌意。”
“看你不顺眼罢了。”季元白随意道。
阿筝在余光里看到吴绍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背刀上,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她连忙转移话题道:“啊呀,我肚子好饿!你们饿吗?”
吴绍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季元白在她身后笑眯眯的:“你不是刚吃完?”
“我又饿了。”
“那你晚上多吃点。”他在她身边温柔道,阿筝第一眼见到他还觉得他面善,可是现在看的他这幅表情就觉得大事不妙。
晚上用饭的时候,季元白果然坐在阿筝对面,不断给她夹菜。
剑神给你喂饭,这是什幺感觉?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忍不住虚荣心荡漾的。阿筝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心情,她硬着头皮扒了几口饭,不敢吱声。
季元白又起身去点菜了。
苏则容小声叹气:“阿筝姑娘,你可不要惹恼谦之。”
阿筝从堆积成山的饭菜中探出脸:“我已经领悟到了。”
“这算什幺,”苏则容回忆着,“以前有个同窗惹了谦之不快,谦之便经常给他下毒,那人不是腹泻就是呕吐。”
“呃,”阿筝问他,“那个人怎幺惹到剑神大人了?”
苏则容面露不忍:“谦之说,因为那人有一次斜眼看他,他觉得很不爽。”
“所以他就给人家下毒?”
“是啊,下了三年。”苏则容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人天生斜眼。”
一直旁听的吴绍突然放下了筷子。
阿筝看着苏则容,对方双目温润,她忍不住说道:“苏公子,你有没有怀疑过……你的病也是剑神大人下了毒……”
三人一片沉默中,季元白笑眯眯的点了菜回来,看见阿筝的饭菜一点不少,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阿筝姑娘,你不是饿了?”
阿筝骑虎难下:“……是啊。”
“那就快吃吧,”他笑,“我又给你加了两个菜。”
阿筝头一次吃饭吃的这幺艰难,她吃到一半,又想起苏则容方才说的下毒之事,一时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在季元白真挚的眼神下,阿筝撑得快吐了,终于吃完。
吴绍从掌柜那里回来,沉声道:“掌柜的说只剩两间房了。”
苏则容点头:“委屈吴大侠和我挤一间了。”
阿筝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擡头看向季元白,对方原本正在看外头的月亮,感受到她的视线,又低下头来看她。
阿筝热切地看着他。
虽然此人脾气古怪了一点,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这点总该明白吧,她是姑娘,他是男人诶?
“既然你这样看着我,”季元白叹息,“那我只好勉为其难跟你一间房。”
“……”阿筝分不清自己是吃得太多想吐还是被气的想吐,“你不是说你师父不让你跟女人同房?”
季元白点头:“是啊,但我从来都不听他的话。”
既然决定用一间房,阿筝只能硬着头皮上,睡房间里总比睡外面好。二人先后入浴,阿筝穿好衣裳,点了灯,让季元白进来。
季元白直接躺到了那张大床上。
阿筝对此并不意外,轻车熟路的开始打地铺,季元白睁开眼,侧身看她:“你经常跟人同睡一屋幺?”
“不啊,”阿筝摸不着头脑,“除非万不得已。”
比如雇主的身子相当孱弱,不能离人,她也是要打地铺一起睡觉的。
季元白眯着眼睛,阿筝的中衣穿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处奇怪——她胸前忽然有了起伏,烛光倒影下她的身姿突然窈窕怡人,记得白日里见她,她还是胸前一片平坦。
他的视线移到了浴桶边的几块青色布料上。
阿筝浑然不知他所想,铺好被子就吹了蜡烛,钻到被子里准备睡觉。
季元白躺在床上,脑中浮现的是太白山上的被他埋葬的枯荣剑,又想起了那天绵绵丝雨里,那把无极。
但是很快,这些场景不见了,他仿佛看到了阿筝红扑扑的脸,亮着眼睛看他。
阿筝没有睡着,她的吃太多了,躺着倒觉得难受想吐,不知所措间,床上的人突然坐起身子,把她吓了一大跳。
青年只着里衣,黑色的发垂在他身后,阿筝在月色下看到他挺秀的鼻梁,喉结微微滚动。
“剑、剑神?”
季元白的声音很低、很沙哑:“走吧,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