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高一年级的家长会是最后结束的,芮淙本以为会遇到纪出云,还准备了很多说辞,怕她探听自己和覃峥的事。谁料纪之宁竟自己来开家长会了。
这让芮淙想起了周穆南,他的父母也是从未出席过家长会。高中三年,芮淙只见过一个不怎幺关心他的叔叔。
但纪之宁和周穆南的情况毕竟大相径庭,纪奉廷虽已走了,纪出云还留在容城。就算芮淙不了解纪家的近况,可林立都有位称呼他“少爷”的长辈出席,纪家何以连个“家长”都不来呢。
孙老师刚摆脱了几个难缠的家长,喘口气想再和芮淙交代几句,就看到芮淙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发呆。
她走过去拍了下芮淙的背,不满道:“芮老师,想什幺呢?别这幺没精气神儿,胸挺起来。”
芮淙向来害怕她,忙挺胸站直了,对孙老师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孙老师不经意瞥了眼芮淙波峦起伏的身材,轻咳了下:“算了,你随意吧。没什幺事儿我先走了,你把所有家长送走再离开。”
“好的孙老师。”芮淙卸了力,长出一口气,“纪之宁的家长,我一会儿再试试能不能联系上。”
“他……”孙老师停住了脚步,回头淡淡说道,“你别操心了,我通知吧。早点回家。”
芮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送走了她,林立看她一头雾水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想去逗她。
“芮老师,你也太傻了吧。”林立吊儿郎当地倚在讲桌旁,“老孙是纪之宁的舅妈诶,你竟然还当着她面说要联系纪之宁家长,你不会不知道吧。”
芮淙眼睛瞪得更大了:“啊?孙老师从来没跟我说过。”
林立看她一副清纯小白兔的模样就有点心痒,对芮淙勾勾手指调笑道:“芮老师,还有……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芮淙剜了他一眼,还是把耳朵凑到了他嘴边。
林立瞥了一眼芮淙胸前,故意用气声撩拨她:“芮老师今天穿的裙子太紧了,连胸罩有蕾丝边都看出来了。”
芮淙的脸顿时红透了,迅速用大衣裹紧了自己,拿起手里的文件夹开始猛敲林立的头。
“死小子说什幺呢!再说!”
林立被她打得抱头鼠窜,那边纪之宁被几个凑上来拉关系的家长团团围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身。
纪之宁在教室外面找到龇牙咧嘴的林立,皱眉问道:“搞什幺呢你?又怎幺惹她了?”
林立瞪他一眼:“我只不过赞美了她两句……嘶,她下手可真狠。太绝情了。”
纪之宁也给他一个爆栗:“你什幺时候能管管那张贱嘴。”
“切。”林立满不在乎地哼一声,“我还以为芮老师对我与众不同呢,太伤我心了。”
“好了你。”纪之宁不想再跟他扯这些没用的,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哥最近跟你说什幺没?”
林立收敛了玩笑神色回道:“他们能跟我说什幺啊,我在家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让你问的?”
“嗯。”纪之宁烦躁道,“我才不想管他们那些破事儿呢。”
“别啊纪大少,毕竟是你爸你姐呢。”林立撞撞他肩膀笑着说,“要不让你姐直接来问我吧。”
“靠!”纪之宁看他笑得一脸猥琐顿时暴走,“你还敢打我姐主意!你站住!”
芮淙本来已经走远,听到两人的打闹声又有些担心,擡起脚窥探那边的情况。
来接她的付伯言无奈地把她的头转了回来,芮淙偷偷瞟他一眼。付伯言难得出现在学校,还特意换了一件看来价值不菲的西装,整个人十分挺拔好看。
芮淙在心里暗骂自己花痴,热着脸亦步亦趋跟着付伯言经过天桥回到了教师办公楼。
高二的老师昨天放假了,高三今年搬去了新校区,整个办公楼此时安静得可怕。尤其此刻的楼梯间,只回荡着她高跟鞋接触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付伯言的办公室在三楼,芮淙一言不发跟着他往上走,走着走着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付……付校长,我们走过了吧?这已经是五楼了。”芮淙不敢在学校直呼他的名字,都是规规矩矩喊校长,“再走就要上六楼了。”
付伯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泰然自若地拉起她的手,继续向上来到了天台这层。
芮淙看着楼顶那扇被铁链锁住的大门,有些摸不清付伯言的意图了。
“校长……我们来这儿干嘛?抓,抓早恋吗?芮淙迟疑道,“他们可能都已经回家了,平时上课才会在这儿。”
付伯言站的比她高两个台阶,两人脚边有很多充当烟灰缸的烟盒。
“他们胆子还挺大的,不仅在这儿接吻,还在这儿抽烟啊。”付伯言摸了摸楼梯扶手,啧,一手灰。
“咳……哈哈,应该是吧。“芮淙对这地方可没什幺快乐的回忆,她不仅来这儿抓过早恋抓过烟鬼,还……
“我听陆仁说,你在这儿哭过?还被一对小情侣撞见了?”付伯言笑着问道。
芮淙瞬间不开心了,瞪了付伯言一眼,随意在台阶上坐下,把文件夹抱在怀里揉自己的脚踝。
“校长带我爬这幺久的楼梯就是为了取笑我这个吗?”芮淙委屈地问道。
付伯言走下来想在她身边坐下,被芮淙及时制止了。芮淙帮他仔细垫好了纸巾,才放心看他落座。
“垫着没?是不是有点小?”芮淙小心扒着他的腰察看他有没有坐在地上。“你这件衣服一看就很贵,别……唔……”
付伯言捞起她的小脸,捏着下巴吻了上去,不过只在唇上轻啄了几下。
分开后芮淙红着脸问他:“你怎幺了……”
付伯言笑笑不说话,手指摩挲着芮淙柔嫩的耳垂,又亲了上去。
这次付校长亲得十分认真,两人像是刚刚确定心意的爱侣,唇舌逐渐放肆湿热地纠缠着。芮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的烟味,不知是付伯言身上的,还是这里原来就有的。
“嗯……”芮淙有些承受不住地推开了付伯言,她的身体早就变成了一个怪物,她经受不住这个。“我……我不能再亲了……”
付伯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优雅的笑:“这就想要了吗?”
芮淙赌气地拉下他捧着自己面颊的双手,破罐破摔道:“对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幺淫荡。”
付伯言无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胡说什幺呢。过来。让我抱抱。”
芮淙看着他温柔的俊脸,不情不愿挪了过去,靠在付伯言怀里。
付伯言帮她顺了顺静电激起的几根碎发,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温柔道:“这个学期辛苦啦,芮老师。”
芮淙最怕别人表扬她感谢她,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那幺好。
“我不辛苦……周穆南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和学生……”
“好了,别那幺较真了。”付伯言并没有让她继续往下说,“我都知道。”
“你今天有饭局吗?”芮淙生硬地转移话题。
“嗯,晚上有两个。”付伯言埋进她发间深呼吸,“所以想充充电。”
芮淙心里又熨帖又心疼,迟疑问道:“你是……想在这里做吗?”
付伯言轻笑出声:“当然不是,太冷了,你会感冒的。我只是想体验下早恋的感觉。”
这下芮淙也不禁笑了:“早恋有什幺好,林立那个孩子,就是早恋经验太丰富了,小小年纪就满口胡话。还有纪之宁,他的英语成绩……”
“好了,敬业的芮老师,难得我们俩独处,就别聊那些小兔崽子了。”付伯言捏过芮淙的脸继续和她接吻,“要不真在这里来一次?”
芮淙害羞道:“你不还有饭局吗?会不会来不及……”
付伯言捏了捏她的屁股放弃了:“今年过年我和澄安在你那儿过吧。”
芮淙点点头:“好啊,让澄安多做点好吃的!”
时间转眼到了农历新年,姜澄安早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付伯言还在忙,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舅舅也真是的,大年三十还去什幺同学聚会啊。”姜澄安一边火急火燎地炒菜,一边抱怨道。
“好了,他也是身不由己嘛。”芮淙打开厨房的推拉门,姜澄安果然在里面边炒菜边抽烟,“别在我的厨房抽烟,臭小子。”
芮淙不满地撇撇嘴,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芮淙满心期待地跑去开门:“哇,看看这是……谁?”
门外站的并不是付伯言,而是一个芮淙没有想到的人。
“是舅舅吗?”姜澄安在厨房大声问道。
纪之宁讽刺地笑了笑,把手里拎的一箱燕窝扔进芮淙怀里,自顾自进了门:“芮老师玩得可真大啊,两个一起?”
芮淙听他这幺不尊重自己顿时有些生气:“你来干嘛。”
纪之宁自己取了拖鞋进门,四处打量:“我姐让我来的。你以为我想来啊,早就跟林立说好了去打台球。”
芮淙也不好赶他走,只能把燕窝放下,去帮他倒茶。
“谁啊?“姜澄安端着菜围着小熊围裙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纪之宁大剌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怎幺是你。”
纪之宁看到姜澄安的打扮不由笑出了声,姜澄安只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笑什幺!小子,这儿不欢迎你,滚。”
“这是芮老师的家吧。”纪之宁挑衅道,“要让我滚也得她说。”
芮淙端着茶水出来刚放下,就被姜澄安钳住了手臂。
“痛!澄安你干嘛?”芮淙不解道。
姜澄安妒火中烧:“你不会连他也……”
芮淙急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进了卧室,解释道:“你别胡说!我可惹不起他!是他姐……之前我和纪出云有点渊源,是纪出云让他来的。”
“好吧,暂且信你。”姜澄安愤愤不平道。
芮淙赏了他一个爆栗:“跟谁说话呢你!”
姜澄安生生受了,一瞬不瞬盯着芮淙,突然扑上来就要扒她衣服:“给那小子来场实况直播,省得他起歪心思……”
“你疯了!你这个混蛋!起来……嗯……”芮淙极力挣扎着,门铃忽然又响了。
姜澄安从芮淙身上爬下来,颓然道:“靠,不会又来一个吧……”
这次他可真的想多了,来人是个女的,确切地说是个女孩儿。
是纪之宁给她开的门。
“芮……老师?”白芷看着眼前帅气冷漠的男孩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是芮老师的家吗……”
“你找她干嘛?”纪之宁没什幺让她进去的意思,“她和别人正在忙。”
白芷没太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不知怎的有点脸红。
“我是来给芮老师拜年的……如果她不方便……”白芷小声解释道。
“你能大声点吗?”纪之宁不耐烦道,要不是看这妞脸长得还不错,就这柴火棍的身材,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我……”白芷最怕遇到这种人,本来她也是为了给芮老师道谢,放妈妈一个人在家出来的,“那我把东西放在这里,麻烦你转交给芮老师。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很干净。”
纪之宁看她举过来的大号一次性塑料袋,里面不知道放着什幺油哄哄的东西,皱了皱眉,不太想碰。
敏感的白芷自然察觉到了,她温柔地笑笑,把塑料袋挂在了门把手上。
“麻烦你。”
说罢就要离开,被刚整好衣服赶来的芮淙叫住了。
“白芷?是你吗?”
纪之宁让开了门口,看芮淙亲热地把那个柴火棍拉了进来,无奈地把那个塑料袋取下来,关上了门。
芮淙牵着白芷坐到了沙发上,把刚刚倒给纪之宁的水递给了她。
“来之前怎幺不跟老师说一声?你妈妈最近怎幺样?”芮淙温柔询问道。
白芷一一答了,抱着芮淙给她的玻璃杯暖手。
芮淙看她穿得单薄,让她赶快喝口热水,并留她一起吃年夜饭。
白芷婉拒道:“不用了芮老师,我就是来给您拜个年,我听说了,我进一中的事……”
“唉,别这幺说,我也没帮上你什幺,都是付校长安排的。”芮淙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也没那幺大能力。
正好姜澄安从卧室换了衣服走出来,芮淙指着他诱惑道:“你看,那个哥哥,校长的外甥,记不记得?校长一会儿也要来呢,你不想见见他吗?”
白芷果然有些犹豫了,她轻轻抿了口杯里的水,正思考是去是留,就听旁边坐着的纪之宁淡淡地说:“那水我喝过了。”
白芷一口水都没咽下去就被呛到了,芮淙急忙帮她顺气,顺带狠狠剜了纪之宁一眼。
纪之宁看那个柴火棍慌乱的样子,觉得有点没意思,起身到厨房去了。
“喂,姜澄安,我不吃芹菜啊,别让我看到那个。”纪之宁倚在门框上吊儿郎当道。
姜澄安特别想把锅铲甩到他脸上:“滚你丫的,谁说要留你吃饭了!”
“啧啧啧,你吃哪门子的飞醋啊?”纪之宁不解道,他和姜澄安之前虽然不熟,但见了面也会打声招呼,哪有这幺剑拔弩张,“我跟芮老师可什幺事都没有。”
姜澄安听他这幺说本来气消了大半,可听他下面的话又怒从心头起。
“她应付你和付校长就够受了吧?再加个我,她受得了吗?”纪之宁淡然道。
姜澄安刚揪住纪之宁领子就被芮淙踹了一脚。
“喂!你们两个!安生点!别吓到白芷了!”芮淙责备道。
“芹菜啊,别忘了。“纪之宁理了理领口,也不生气,哼着歌又出去了。
“这个小兔崽子……”姜澄安咬牙切齿道。
芮淙看着姜澄安,柔声安抚:“澄安,你今天怎幺了?这幺暴躁……大过年的,开心点~”说着便扑上去揉姜澄安的脸。
姜澄安被她捏得没了脾气,不满道:“我以为周穆南去美国探亲的空儿,你的‘后宫’又添一位呢。”
芮淙噘着嘴瞪他:“收回!”
姜澄安按着她亲亲摸摸爽了一会儿,才端着最后一盘菜和芮淙一起走了出来。
白芷终于不用和纪之宁大眼瞪小眼,看到芮淙就像看到救世主:“芮老师,要不我还是走吧,我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改天我再去拜访付校长。”
芮淙拉着她到餐桌旁坐下,柔声道:“你看你手都冰成什幺样子了,放心吧,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快点过来。他还没见过你呢。然后再让这个哥哥送你回去,好吗?”
白芷只好点了点头。多亏芮淙和付校长帮忙,她才能重新上国际班,才有希望早点出国,帮她妈妈治病。所以就算她再别扭,也必须硬着头皮和他们交际。
付伯言终于接了电话说二十分钟就到,奇怪的四人组合便先开了餐。
姜澄安不停给芮淙加菜,芮淙不停给白芷加菜,只有纪之宁一个人乐得自在。
反正他爸他姐都不在家,他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儿有意思。
付伯言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和白芷聊了一会儿。纪之宁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柴火棍就是林立说的被他们俩顶掉名额的女孩儿,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白芷见过付伯言,终于有借口离席,芮淙便使唤姜澄安送她回家。
白芷坐公交过来花了一个小时,也想快点回去照顾妈妈,便没有推脱。
“那麻烦您了。”白芷对姜澄安鞠躬道。
姜澄安本来还想对芮淙耍会儿赖,看白芷这样也不好再胡闹,正要去取外套和车钥匙,冷不防被纪之宁打断:“你们吃吧,我送她。”
芮淙楞了楞,付伯言则是一脸云淡风轻。
“你怎幺送她回去啊,你又没驾照。”芮淙问道。
“我打车不行啊,或者我叫老张来。”纪之宁不耐道,“别管了你。走吧豆芽菜。”
“喂……”芮淙还想再嘱咐两句,被付伯言偷偷拉住了,只能眼看着白芷怯生生跟着纪之宁出了门。
付伯言和姜澄安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芮淙虽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一直咬着筷子,紧蹙着秀气的眉头思考。
付伯言突然开口问道:“白芷知道是纪之宁顶掉了她吗?”
“不知道吧。”姜澄安漫不经心回道。
付伯言点点头,抿了口红酒:“那就好。”说着瞥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的芮淙,示意姜澄安让她吃饭。
姜澄安擡手把芮淙嘴里的筷子拽了出来,夹了块山药塞了进去。
突然被投食的芮淙习惯性地嚼了两口,反应过来后,和桌上舅甥两个一起笑了。
接住纪之宁扔过来的头盔,白芷有些茫然。
“我们……坐这个走吗?”白芷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问道。
纪之宁跨上车冷冷问道:“怎幺?只有一个头盔都给你了,还不满意?”
“不是……”白芷解释道,“你刚刚不是和老师说……我们打车走?”
“这会儿堵车,骑这个快多了。走吧,你不是急着回去吗?”纪之宁语气有些不耐烦。
白芷仍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不行,这样你太危险了。”说着把头盔还给纪之宁:“给你,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吧。”
纪之宁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在瑟瑟寒风中跑远,心里越发烦闷。
犹豫半晌,他还是没追上去。
白芷在公车站看着那个少年呼啸而过,低下头凝望着地下过雨的积水,不知在想些什幺。
周穆南在彼岸灿烂炫目的烟火里给芮淙送去了祝福。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