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恬淡的樱香气味笼罩着她,斯萝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树樱粉,花瓣之间透出月光──唇边下意识地吐出:“啊。”
待得太晚,宫中应该急着在找自己了,她想。
蓝宝石般的眼犹带朦胧,慵懒地坐直身子,望向披在身上的粉色外衫,愣了愣。
……谁给她披上的?
翻身下树,四处望了望,不远处,一名男子正拿着个剪子,侍弄着花卉。
男子大约和斯萝差不多年纪,尚在发育的样子。身躯削薄,着米白内衫,及肩的蜂蜜色长发蓬松紊乱,衬着灵动的桃色眼眸。
“陛下醒了?”他的音色轻灵柔和,清晰地像是跃动的乐句。
斯萝走近少年,将手上的粉色外衫递给他:“谢谢。”
“不会,这是荣幸。”少年轻笑,披回了衣衫:“回去可不想洗衣服了。”
少年愉悦的气氛带动了斯萝,她微笑,道:“孤未曾见过你。你叫什幺名字?”
“荆婳。”
听见他的名字,斯萝略感惊讶:“荆家之人怎会在此?”
荆家世代习武,虽非大户之家,却也是有官有名,怎会进宫里打杂。
荆婳知道斯萝之意,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不喜习剑,被赶出来啰。”
此话说的倒是轻巧。
斯萝不再追问,静静地望着荆婳在说话间依然不停的手。那是一双指甲修齐、有着许多微小割伤的手。沾着土壤,不若主人活泼,以自己的节奏,沉静细腻地动作着。
夜风吹拂,带着花香,偶然的静谧安逸,对她而言是十分奢侈了,但对荆婳却是日常。
“……略有些嫉妒呢。”她道。
荆婳随意地接话:“是呀,纵然身处高位也不快乐呢。”
那直白却引起斯萝的警戒。她皱眉,拢了拢衣衫,回到平时的状态,道:“谁说的?”
“蔷薇。”
剪子落刀,“喀嚓”一声,一小朵蔷薇被捻起,很快地被剪去了小刺。
荆婳将手上的蔷薇递给斯萝,望着她,桃色眸子舒缓轻柔。仿佛在他眼里,王的冷淡,不过如竖着毛的猫。他道:“我已经替您惩罚她了。”
斯萝眉间仍皱着,接过蔷薇。尽管少年多有冒犯,然他的姿态又如此自然,使她不知为何,无法说出任何不悦的话语。荆婳将花递给斯萝后,亦不再开口,专心至致地打理花园,任斯萝看着。
过了一会儿,斯萝道:“孤该走了。”
荆婳继续工作,并未回头:“陛下慢走。”
斯萝擡足欲走,却听见身后少年“啊”了一声。道:“陛下等等。”
“樱树要我转达,您今日来,它很开心。”
……这是借着花的名义说话上瘾了?斯萝略感不耐,加快了脚步。
“还有……”见斯萝越走越远,荆婳收了声音。
斯萝走了几步后,脚步还是停了下来,转身,有些没好气地道:“……樱树还说了些什幺?”
荆婳露出微笑:“它还说,下次来,请带上随侍大人,它很久没见到他了。”
斯萝怔了怔,望向荆婳背后的老樱树。
老樱树不蔓不枝,静谧地舒展枝丫,撑一树粉色漫天,飘落着片片樱瓣。
她沉默着,静静地望着那樱树,放任自己思绪飘远。
然后,无留恋地转身:“孤走了。”
“陛下再见。”
夜空之中,月光照映在荆婳身上,那桃色衣衫仿佛融入了众花之间,一眼望去竟无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