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邢愫推掉局子,在家里等一个代购朋友。她托她捎了些营养品,带回老家用的。
八点左右代购过来,帮她把东西搬进家门,眼往里瞄:“你老公呢?”
邢愫靠在玄关展柜上,抱着双臂,姿势很随意,口吻也随意:“进门先找我老公?”
代购笑了:“你还怕我跟你抢啊?就你老公那个双眼恨不得长你身上的样子,谁能抢得过你。”
邢愫表情还在,听到她这话也没崩:“离婚了。”
代购懵了,当下没反应过来:“啊?”
邢愫不说话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代购信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不好意思啊,不知道。”
闹了这个乌龙,代购没多待。
邢愫看一眼地上两箱营养品,走到沙发区拿起烟盒,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点燃一根,抽一口。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夹着烟,是她抽烟最喜欢的姿势,也是贺晏己最喜欢的姿势。
以往这个时候,贺晏己都会搂住她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问她什幺时候戒烟,她总会说:“你什幺时候戒了我,我就什幺时候戒了烟。”
现在他把她戒了,她对烟的依赖却越来越不能控制了。
她以为他俩起码能挨到七年才痒一回,没想到他们之间换成时间就值三年。
后悔倒不,只是免不了心堵,婚纱和西装的拥吻确实是最动人的场面,婚姻里的怀疑和厌倦也确实丑陋又难看。感情破裂最磨人的地方在于它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一刀切在心脉,当场血肉飞溅,肝肠寸断。
抽完一根烟,她没着急关窗户,就任冷风刮在她脸上。
她需要刺骨让她保持清醒,春天就要到了,再不醒来,就没这幺冷的风了。
*
第二天,邢愫回了老家,在靠南边的城镇。
邢愫爷爷年轻时倒腾服装,后来攒了本钱开了店,再后来店大了,成了连锁店,连锁店多了就慢慢开起了商场。
爷爷生了兄弟三个,就划了三块地,自建三栋别墅给他们哥儿仨。
邢愫她爸排老二,历来老二不受宠,所以在这家族里,混得最不行的,就是邢愫她爸。
她先去了爷爷家,放下礼物,又到两个叔叔那儿打了招呼。
晚上一家人吃饭,邢家一贯的饭桌上的暗潮涌动就开始了。
邢愫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听着他们说话,听到不耐烦,正好来了工作,就抱起了手机。谁知道这举动引起三叔的不满,拿起筷子指着她:“愫愫你这越来越没礼貌了啊。”
邢愫被点名,擡起头来:“工作。”
“你那工作能比咱们这一大家子聚会重要?不懂事!”三叔不知道她什幺工作,他们都不知道。
三叔喝了点酒,就想把长辈的气势拿出来,全然不顾邢愫她爸的面子。她爸人也窝囊,就这幺听着,也不为女儿说一句,而碍于他爸的不受宠,爷爷也没说一句公道话。
眼看邢愫要沦为这局里的众矢之的了,大叔儿子进门了,无视众人,先跟邢愫打招呼。
大叔亲儿子早夭,这个是他媳妇儿娘家那边过继而来的孩子,跟邢家没血缘关系,不过因为是最受宠的大叔的儿子,所以在这家族地位一直不错。
他这行为一下把大伙得罪了,爷爷在,叔几个也在,怎幺就先跟邢愫请安了?
大叔说他:“邢天!没看见你爷爷啊?”
邢天这人虽然是过继来的,但从小没吃过一点委屈,向来有什幺说什幺:“爸,您知道中国军工每年的出口贸易总额在国际中的排行吗?”
大叔不知道,这不是他们平民必须要知道的事。
邢天没告诉大叔,邢愫就是一名武器制造工程师,一名通俗意义上的科学家。随着国内军工势力猛速发展,国家又给予足够的支持,使邢愫在西北的这些年生意格外好做,俨然成为国内军工行当的第一出口企业。
他认为,邢愫的事业说不上多大,但一定大于家族。
他话说了一半,后面的没说了,他再想把邢愫的身份告诉他们,他们也得有见识明白,最后只是笑了笑:“没事,就是我们应该把注意力多放在这样的事上,而不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只会关起门来,对着自家人充大个儿。您说是吧?三叔?”
三叔老脸刷得红了。
爷爷看这家族聚会要进行不下去了,及时拉住了缰绳:“行了!赶紧吃饭吧!”
家里人对邢愫的口头教育一经结束,邢天扭头冲她笑了笑。
邢愫好久不回来了,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懒得搭理他们没事找事,匆匆吃了饭,匆匆离了场。
邢天追出来:“邢愫!”
邢愫回过头。
邢天追上来:“聊聊?”
邢愫看一眼表,已经三点半了,赶到公安局也赶不上出入境部门办公的时间了,就答应了。
咖啡馆里,邢天问邢愫:“回来是有事吗?”
“补护照。”
邢天点头:“猜你也不是想家了。我爸跟三叔被爷爷宠着,从小优越惯了,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小地方的人,都是在别人面前怂,家人面前横,你也知道。”
邢愫不想听这些个内容:“你直接说找我什幺事,不用绕弯子。”
邢天也就直话直说了:“你离婚了。”
邢愫没否认:“嗯。”
邢天比邢愫更在乎她的发展,有一个资本家的亲戚,他跟着沾了不少光,所以他不允许邢愫的事业有一点岔子:“那对你工作有没有……”
他会这幺问是他知道,邢愫当初进西北武器公司,是贺晏己他爸举荐的。邢愫会跟贺晏己在一块儿,也有他爸的意思。
邢愫听出他的想法了:“你老师是公安部的副部长,你怎幺还是个外交部的螺丝钉?”
邢天不吭声了。
她会有什幺样的成就,关系只能算一块敲门砖,起决定性作用的,还得是自己。也就是说,她敢跟贺晏己离婚,就是不靠他们贺家。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