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因(2)

=蕾因=

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

二十六棵树、二十七棵白鹭、二十八棵白鹭……

六十只白鹭、六十一只白鹭……

“呐呐,蕾因大人!等等朱雀啊!”

尾巴一晃稳住身形,停在树梢的我面不改色地往背后丢了一个瞬风印,恰好在那个冒失鬼与坚硬的水泥地面亲密接触的前一瞬托住他的身体。

“给我老老实实守在宅邸外围啊,你这个不仅离家出走而且大路上都能平地摔的座敷童子界之耻!”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因为被他打断而不得不从“一”重新开始数起了。

“但是但是!蕾因大人不在的话,朱雀不能保证自己的童身安全啊!那个混血儿在这段时间的力量会强到变态,蕾因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童身安全’是什幺鬼啊?”

别给我乱用词语,快把你脑袋里那些黄色废料给我清一清啊笨蛋!

“需要我把你塞回国中回炉重造吗?”

随手拧下一枚尚未成熟的坚果,以上课时老师投掷粉笔头的手法完美击中朱雀的脑门——“嘣”!

孩童形态的妖怪捂住额头,缓缓蹲在地上,“嘤”了一声。

???

等等!

我没用太大的力气吧?

我记得,森川宅的大门和围墙,材料经德国可持续发展建筑协会铂金级认证、由俄罗斯艺术大师弗拉基米尔进行图纸设计、并被本地稻荷神社全体巫女进行了三重加护以及我和杂种的各自十八层附魔,是坚不可摧韧度硬度物抗法抗皆为极品的存在——一言以蔽之,这只笨蛋座敷童子根本不会痛到哭泣的程度吧?

“虽然感到了愧疚,但抱歉,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

我不假思索地推卸了责任。

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我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认为,那个混蛋就算再乱来,也不会对自己本家维系妖脉气运的座敷童子下手的——何况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在取向上他是直的。PS:虽然我觉得他辱直了。”

“……哦,是吗?我可谢谢他老人家是直男了?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涉及的是朱雀的生命安全而非童贞安全啊!交/////配期间的雄性杀伤力堪比育儿期的雌性,千百年大自然的演化进程无数次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啊!”

朱雀睁着死鱼眼吐槽道:

“而且,在日常对话里面加入PS真的是非常二次元的行为呢,不要因为情场失意而随便暴露你的宅女属性啊蕾因大人。”

“……”

我沉默了一小会,而后缓缓开口道:

“一只座敷童子嘲讽一只猫妖是宅女,和一只座敷童子被占有欲过激的家主以偷窥房/////事的名义乱鞭抽死,你觉得哪个更像笑话?”

“都不好笑。”

朱雀大概缓过了神,将捂住额头的手移开,仰着脸缓缓向我踱来。稍微近一些后,大概这个近视眼终于看清了我的脸色,止住了步伐,露出一副认真而诚实的表情说道:

“好吧,第一个简直就是笑话。同时请容我强调一下,座敷童子的行为不是偷窥,只是与宅邸共感而已。”

顿了顿,他补充道:

“另外,虽然蕾因大人连恋爱都没谈过,不知道几百岁了还是童贞之身,但也绝对是现充中的现充呢!”

虽然这种不对劲感好像非常熟悉,但我还是受到了取悦,并大度地原谅了朱雀的不敬之词。

“能和蕾因大人和谐相处真是太好了。”

朱雀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

我冷哼一声,蹲在树枝分叉处。

“感到为难的话,就去鹭宫神社寻求苍玄的庇护啊。”将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我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反正作为你的师长,那家伙肯定会收留你的吧?”

“但是,将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外面可不是绅士应该有的行为哦!”朱雀提出了抗议,“老师总是这幺教育朱雀的!‘最强男子汉为你而战’这样的立派哲学,朱雀我可是奉行至今的哦!”

我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对你的男子力有什幺误解,还是对我的战斗力有什幺误解?”

等……等等?难道我再次戳到别人的痛处了吗?喂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啊!我是不会道歉的!

“啊啊,烦死了,不是说你没有男子汉气概啊,只是要你以区区一介小学生之姿态说着什幺‘保护我’之类的话,会让我有一种压榨童工的罪恶感。”

我是不是无意中达成了什幺补刀三连杀成就?总觉得朱雀看起来更低落了呢……

就在我困扰着如何才能消除座敷童子身上浓浓的阴郁气息之时,他却自行振作了起来,并好像下定了什幺极大的决心似的,对我开口喊道:

“蕾因大人不会一直都对自己的感情毫无自觉吧?您难道就什幺都没感觉到过吗?”

???

什幺东西?

稍加思索,我就流畅地回答道:

“并没有哦!我非常清楚我极端厌恶那个肮脏下流的败类!”

在激情辱骂那坨垃圾这一方面,我的感情一直是立场坚定、情感鲜明而文采飞扬的!

“区区一个杂种居然登堂入室,成为了百年驱魔家族森川氏的家主!如果不是长房失独,哪里会轮得到他来继承这一职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和萩原氏履行婚约?我都数不清他到底有多少根○○!而且一次完整的○○XX居然要九天九夜!九天九夜!就算是《冷爱倾城:霸道妖王的巫女小娇妻》里面的男主都只有七天七夜!普通的一个人类女性根本无法承受他那样的人的!这种散漫的货色,除了结交一堆狐朋狗友,还劈腿劈成章鱼,到处拈花惹草勾三搭四,还居然在未婚妻面前理直气壮!如此不知廉耻……”

“但那些其实并不是你真正在意的地方吧?”

什幺意思?

话说,露出那种“你真是没救了”的奇怪表情,朱雀究竟是什幺意思啊?

“或者说,你在意的从来不是他吧?”

什幺啊,朱雀你在说什幺啊?

“……”

【我为什幺不在意呢?】

【我怎幺能不在意呢?】

【凭什幺,我会不在意夺走了我珍视之物,却又将其狠狠践踏玷污扭曲的恶心蛆虫呢?】

“凭什幺啊……”

不知为何,我喃喃出声。

而后,猛地一惊。

刚才突然闪现的想法……其中强大的“愿”和“执”,是我此前从未体会过的污浊情绪……

这是很奇怪的体验,就好像有人将你的脑袋开了一道缝,想要将某种格格不入、仿佛楔子一样的东西强硬地钉进去一样。

难道说,附近有什幺可以操纵思维的……

“所以说你是连自己心愿都混沌不清的笨蛋啊。”

清风般的叹息声在我身侧响起。

然后,有什幺羽毛一般轻的东西拂过了我的脸颊,也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

“就是像这个。”

不知什幺时候坐到我身侧的笨蛋座敷童子,就这样用手擦过我的脸。

清风徐来,我这才感受到面上凉凉的湿意。

……哎?

奇怪?

我难道流泪了吗?

“这种让人觉得不能放下不管的样子……”

朱雀的声音宛如叹息。

我冷静地摸了摸脸,对刚才一瞬间闪过心灵的光影和莫名激烈的情绪感到困惑。

不过这点困惑并不影响我一拳头将朱雀砸下树去。

“抱歉,我不是很习惯男性的触碰。”

“咚”的一声响后,我连语气都变得礼貌起来。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了一点的原因吧,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幺。

“这已经不是抱歉能解决的问题了吧?这完全是谋杀,如果不是我会悬浮术的话!”

“你这不是没死嘛。”

我冷酷地指出了事实。

朱雀翻了个面,似乎想继续与我争辩——然后我就看见,他的双眼一下子变成了蚊香形状,红色的血柱“噗”地一下从他的鼻孔中喷涌而出。

“!!!”

我一下子进入了高度警戒态:为什幺落地时没受伤的朱雀现在会陷入这样奇怪的流血状态?是后遗症吗?还是特殊的敌袭技巧?抑或他中暑了?

(不对,为什幺中暑状态也需要警戒?难道说是因为他很漂亮所以可以吃掉吗?虽然我也不清楚其中有什幺必然的逻辑关系。)

轻巧地从树梢跳下来,我蹲在他面前,从围裙底下取出一双手套戴好,再扒开他的眼皮、掰开他的下巴观察口腔舌苔。但就算这样做了,我还是对他的症状无从下手,于是我将朱雀打横抱起来,准备去最近的妖怪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座敷童子身上牵系着宅邸主人的气运,即使只是一件类似于陪嫁的东西,作为“一代目式神”的我,还是得以家族大局为重……

“蓝白条纹……是天堂……”

然后,我就听见了这样的话语。

“啪”的一下,愚蠢的座敷童子和地面进行了第二次亲密接触。

天凉了,这只座敷童子中暑了,该让森川氏破产了。

我冷酷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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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斗嘴(不是)写得好欢乐。果然沙雕最放飞最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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