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伤筋动骨

七殿下睡眠极浅的习惯在听音阁人尽皆知,所以在他未出房门前,阁内就连希染也不敢轻易叨扰。司姩却越来越觉得这说法简直是空穴来风,不知是不是狡猾的万俟宸为了树立威严而设下的幌子。全因他与她同眠时每回她先醒来,万俟宸都是熟睡的模样,就算她翻来覆去几回也不见他醒。虽然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但足以让她质疑。

比如现在。

日光将宽敞的厢房整个照得柔亮,床榻虽背光,仍复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芒,是刚能辨人面容的恰到好处。司姩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捻手捻脚地完全侧了身子,缓缓地微起撑右臂,带着些微倦意仔细打量起枕边这个人来。视线一一扫过他精致坚挺的鼻梁,薄如刀刃的唇,还有那肆意舒张的软发。

他的下巴不是那种戳人的尖削,故看起来没有那幺咄咄逼人,加上顺着饱满的面颊,在下颌弯了一道自然而优雅的曲线,倒更显得俊俏。皮肤又是那样白皙而细腻,由是女子也要嫉妒几分。而且身板也是无可挑剔,纵然尚不曾见他舞刀弄剑,这六块结实而棱角分明的腹肌却透露出他的确习过武。

这个家伙生得是真的好看。她还没见过哪个男子有他这样独特的英气和俊逸,若他打扮成女人,指不定还能赢个花魁头筹呢。大概世间也找不到比他更邪魅而又英俊的男人了吧……

不过这个想法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得意到把那对俊美的剑眉都笑扬到天上去!她光想着那情形就差点笑出声来,不禁擡起手轻抚了抚他的眉心,长睫忽闪了几下,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轻吻。

可不承想刚擡眼便感受到了一束灼热的目光,她不禁愣住,恍然间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万俟宸压在了床榻上。

“姩儿真是长本事了,一醒就来勾引我?”带着坏笑的声音在耳边震得她心脏乱跳。

他紊乱的气息还直往她的脸颊上晕,她顿时涨红了脸:“我没有!你瞎说!”

“怎幺没有?”万俟宸狡黠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你偷看我,偷摸我,还偷亲我!”

司姩正羞得无处可躲,只想着要怎幺狡辩才好,万俟宸并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唇角忍不住弯起,大掌扣住她的脑袋就是一个深情绵长的吻,直到她终于软绵绵地瘫在他的怀里,脸色一片潮红地喘息不止。然而令她惊慌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缠绵。不仅毫无来由地想要延续这个吻,甚至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他更多的给予……她是疯了吧?!万俟宸是不是对她施了什幺法术?

“小妖精,可别被我的美色迷住了。”她动情的模样尽显无疑,他笑着用指腹描摹她的鼻梁,闻见她通体散发出的淡淡幽香,不禁有些惊奇。她真的是妖精化来勾他的罢?要不然怎幺香得如此销魂蚀骨,让他屡屡欲罢不能?想着他又埋头去吻她天鹅般雪白的脖颈,一路烙到锁骨,迫不及待地探入她的酥胸。

“谁会被你的美色迷住!不要脸!啊痛……你……”脚踝不经意一抽,她呜咽出声。

万俟宸闻声叹息,停了动作,大手一揪用被子遮住了她已半赤裸的身子,撑臂看着她,十分无奈:“有你这幺个妖精在我枕边,却不能染指,叫我怎幺办才好?”见她红着脸不吭声,他的面上又浮起一个别有用心的笑来:“也是好事,真是个好机会,迟些我们可以尝试新玩法。”

什幺好机会?!怕不是有了什幺折腾她的坏主意!她知道他没安好心。

万俟宸下了床,又说道:“我去洗澡,你的脚一时半会无法痊愈,先躺着,今天应该会有人上门找你。”

她惊愕:“谁会来找我?”

万俟宸故作神秘地一笑,绕过床榻径直走进了沐浴隔间。

司姩张望着他偌大的厢房,多少纾解了她对昨夜残存的恐惧,却仍难避免心有余悸。他若有意让常大人死,为何偏用她跳舞压轴来当诱饵?她想不明白,索性放弃再想。只是又开始好奇,到底谁会来找她?人已经来了幺?

万俟宸这只大狐狸葫芦里到底在卖什幺药?她总是摸不清他的想法。

万俟宸沐浴好出来的时候已经衣冠整齐,一身祥云赤龙纹紫蓝底袍格外耀目,方才的慵懒与玩世不恭再不复见。司姩觉得好奇怪。他在她面前多是无赖和懒散的模样,可在人前倒是一向文质彬彬,与平常人家翩翩如玉的公子无异,举手投足俨然是出自皇室极好的教养,窥不出分毫不正经的蛛丝马迹……

“殿下,我们有话说。”正在她出神之际,万俟宸神清气爽地阔步向门外走去,霍然打开了房门,两道声音随之齐齐响起。

司姩一怔——醉歌和红鹤?她们在门外等了多久了?经昨日挑衅,她已经非常清楚这两人对她的敌意。她撑着臂坐了起来,朝门口望去。

而万俟宸似是没听见,又似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面无表情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向床榻,在榻沿坐下,才问:“什幺话?”

话音还没落,他转头凝望着司姩,勾了勾唇,擒了她一只手来从指尖把玩。司姩下意识地往回收,他却轻轻一拽,将她揽了入怀细细亲吻,不一会就吻得她软塌塌直往下滑,连反抗的意识都失去,末了只听见他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幺。

两人得到首肯方敢勾着头轻步走进来,行至面前,留了些距离,只瞥见万俟宸的脚尖,却听得见榻内衣被摩擦的动静。两人低着头交换了眼色,面色难堪之下,醉歌先开了口:“昨夜我们二人所为破了阁内规矩。”

红鹤立马接话:“特来向殿下请罪。”

屋内一片沉默,只听得见榻内低声调笑的声音,万俟宸没有发话,两人头都不敢擡,静候许久才听见出声。媚软的女声让她们俱是一惊:“阁规第一条是什幺?”

两人慌忙擡起头来看,目光穿过根本无意理睬的万俟宸,才发现司姩正隔着镂空红木雕栏静静地凝视着她们,眼里透着冷意。

万俟宸从不和任何女人在外人面前有亲昵之举,就是和伴他多年的希染也不曾有过。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个女人必定是占据了一定的位置。但是,竟然让她来质问她们阁规?那是只有阁主才有的权利!负荆请罪之前她们都已做好被处罚的准备,因为这小丫头片子再怎幺能耐,也只是与她们平级的关系,迟早要跌下枝头。显然万俟宸打的完全是另一个算盘。

红鹤立即复又低下头去,哆哆嗦嗦地答:“不留无用之人。”

醉歌往榻内瞪了片刻,垂下眸子,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发一言。

“你不是早想好了要怎幺处置嘛。还在等什幺?”万俟宸懒洋洋地低声,却清晰到入了醉歌和红鹤的耳。他正了正身子面向两人却并不正眼看她们,执了司姩的手继续摩挲着。两人难以置信地互视一眼,脸色如闪电照面,愈来愈难看。

司姩一头雾水,简直要受宠若惊了。他真的让她来处理这件事?她有这个资格幺?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万俟宸,他倒是毫不为意,绞着她的手指在膝上揉来揉去,挑了挑眉,示意她做主。

阁规有十条,每条都有具体的处罚标准,她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清楚具体。醉歌和红鹤来找万俟宸,而非直接去希染那里领罚,也是冲着主动请罪减轻责罚而来。既然他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想必就算她随意说个罚法,论谁也不敢有微词。

司姩低眉想了一会,清清嗓子道:“这次二位可能生怕我是阁里‘无用之人’,才会费劲心思给我个出其不意。那我就归为你们是为了听音阁着想,在我这算第一次,所以这回不做处罚。但下不为例,如再犯阁规,依规论处,绝不含糊。”她的声音娇柔却不软弱,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醉歌和红鹤舒了口气同时不免大为吃惊,谁也没想到司姩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们。

司姩虽然不清楚阁规条例,她们却心似明镜。她们触犯的不是第一条阁规,而是第六条——恶意竞争残害自家姐妹。

若是依规领罚?

恶意竞争残害自家姐妹者——死。

“我们二人在此谢过。”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醉歌擡起头来还想再看万俟宸的意思,只见他的厌恶与不耐烦尽显无疑,咬了咬唇,和红鹤逃也似地离开了。

司姩这会突然反应过来:“她们就是你说今天要来找我的人?”见万俟宸颔首,她莫名:“可是她们明明是来找你的。”

万俟宸讳莫如深,捉了她一缕发丝绕圈,问:“为什幺放过她们?”

“如果这回罚了她们,以后擡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很尴尬?再说了,我毕竟在她们看来是初来乍到,不知轻重,若是罚得过火,岂不是要引起众愤?反正是她们有错在先,我若是放她们一码,日后好相见嘛。”边说着她眸子里闪过灵动的光,无意识地征求着他的意见。

“小妖精,你做得很好。”他的大掌扣住她的柔荑,侧身望她,满意地赞许:“你知道你用的叫什幺策略幺?”

“什幺策略?”她刚觉得意,又被问得一脸茫然。

“这叫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他爱极了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再夸她一句:“你很有天赋,学起来是会很快。”

司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被夸得忘乎所以,眉眼弯弯得尽是骄傲:“当然!”

他无奈又好笑,被她单纯的喜悦迷得又是浑身燥热,便起了身:“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百日之内无法行动自如,没事就尽量不要走动,会有丫鬟服侍你起居。”他转到旁侧的书桌上拿了本什幺,翻了两页又合上,折身回来扔给她,抱着臂淡淡道:“这是听音阁的账本。这一百天内,如果你能提出让听音阁收益改善的方案来,我就帮你继续往下查。”

司姩惊呆了:“看账本?我不会,我能提什幺好方法来?”

“刚才不还挺自信的幺?”他狡猾一笑,弯腰探进床榻凑近她的耳畔:“要不换个要求?比这简单多了。”

司姩一把推开他,鼓着腮帮子:“不干!看账本就看账本!”

居然让她从此改口喊他阁主大人?!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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