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桔又做了一个梦。
是关于小时候的。
那时她大概六七岁,因着屋里实在太闷,哥哥又是个沉默寡言的冰山,小孩子心性活泼,她受不住便偷偷溜出去玩。
后来她迷路了,遇上了一个好看的小哥哥,他人很好,给她好吃的糖果,还带她玩,教她画画,教她英文歌,直到后来把她带到一间小屋子里。
她玩得开心,真正意识到什幺不对劲的时候,哥哥推着轮椅从门外进来,他一个人,夹带着门外的风雪,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从未见过哥哥那个样子。
那个好看的小哥哥掐着她的脖子,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只看到哥哥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慢慢走近,几个呼吸间,黑乎乎的枪管就对上了小哥哥的脑袋。
“要比比速度吗?”
场景很模糊,年幼的她什幺都不懂,喉咙疼得快喘不上气,却知道是出人命的事,求着哥哥别开枪,保证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出来玩。
她知道哥哥很生气,因为她第一次看到了哥哥完整的背影。
他长腿迈进雪地里,锋利的风衣棱角似乎比寒风更凛冽,并不很高大,慢慢拉长的身影,肃冷又漠然……
一阵心悸。
白桔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衫完好,额间却冒了汗,此刻还心有余悸。
那时候的哥哥,决然弃她而去,生气到再也不想管她,且因着那一次的事情,哥哥双腿又疼了半年之久才好一点。
她晃了晃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思绪,忍着浑身的酸痛爬起来,心里还甜甜的。至少哥哥愿意主动要她了,而不是过去几天各种带着恶意的试探与捉弄。
散漫飞霞铺满天空,橘红笼罩着蔚蓝,竟然已经是傍晚时分。
白桔找到白墨时,他就站在二楼阳台上,双腿随意地搭着,修长如玉的指扣着栏杆,侧脸如世间最完美的工笔画,禁欲又诱惑。
她捏了捏指尖,难过又低落。
她早知道,哥哥是云端高阳,神眷之子,本不该由得她肖想的。
可是,能不能让她再自私一点点,她什幺都可以不要的,让她用所有一切,换哥哥在身边?
白墨刚关掉耳边的通讯器,身后就穿出一双手,将他的腰身抱住,女孩暖暖的身子扑在他背上,轻轻地蹭,眷恋又温柔。
“哥哥……”
男人转身,把腰间的两只手拎开,在女孩茫然无措的目光中,突兀地笑了声,薄唇勾起令人玩味的弧度:“该演够了?妹妹。”
什、什幺?
那样的语气有太多质疑与讽刺,白桔彻底呆愣在原地。
他一双眼睛像泼了浓墨,看着天边的红霞,语气淡淡,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莫再烦我,我没有太多怜悯心。”
“至于这些天……”他笑,指尖勾起女孩削瘦的下巴,“妹妹,吃你吃腻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绅士有礼,又风度优雅,白桔一定会说是哥哥。
这个二十一世纪的贵族,沐浴着霞光,天地仿佛劈成了两半,他站在另一端,遥不可及。
临江这个城市的名称,说起来与其地处的环境特性相差甚远,位于北方,冬季寒冷干燥,才十一月初,已有雪落纷纷。
灰色吞食了半边天空,校园林荫道上铺着浅白的一层雪,目之所及的是两排光秃秃的杏树,暗黑枯瘦的枝干,如风中苟延残喘的老人,蔓延至视线尽头。
可真不是个好天气。
时隔半个月多,姜芜在临大西区的食堂里见到了白桔。
她看起来又瘦了很多,宽大的黑色外套盖过膝盖,一双腿本来就细,现在便跟竹竿儿似的,小脸掩在帽子的一圈毛绒里,下巴尖瘦得让人心脏发疼。
“谢谢阿姨。”白桔刷了校园卡,接过一杯豆浆,朝食堂的阿姨礼貌道谢。
热心肠的阿姨喊住她:“哎,孩子等等,阿姨再送你杯牛奶吧,多喝点长身体,瞧你瘦的。”
“不了,谢谢。”
哥哥都不在了,她不想喝牛奶。
她昨天从海岛回来后,没有通知任何人,立刻回学校消了假,继续上学,今天上午的第一节就是专业课,她拿了豆浆直接往教室走去。
天灰蒙蒙的,干冷的寒风呼啸,女孩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站在食堂门口的一片空地上,茫茫然地愣住不动了。
飞雪无依,可总是比她好的啊。
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白桔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跟我来!”
鲜红色的呢绒外套划出利落的弧度,白桔一转身,看到的就是姜芜面无表情的侧脸。
教室里的暖气很足,终于让人的手脚都暖和起来。
“说吧,怎幺回事。”姜芜道。
白桔的瞳光缓缓聚焦在她的脸上,许久,才低头慢慢道:“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好像脑子已经想不了任何事情了,只能看到那个男人一步步远离的背影,冷漠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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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罪…昨晚差一丢丢写完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