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生盖着凉被靠在床头吸烟,月光打窗户照进来,气氛顿时安静冰凉。
周鹤嘟囔一声,反身环住他的腰身,睡眼惺忪:“你都不睡的吗?这都几点了?”
韩淮生把烟屁股碾熄在床头柜的烟灰缸,回身摸住她细长白嫩的手臂,“你先睡,我还有事要处理。”
周鹤起身揉揉眼睛,看着韩淮生斯条慢理地把衣服穿上,轻声掩上房门。
她没有问他这幺晚还有什幺事。
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是韩淮生早年买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韩淮生没有和苗清说过,苗清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有套小屋。
房子坐落在一所很古旧的小区,这里居住的都是本地人,而且老年人居多。
韩淮生坐在客厅里,怀里按着一张照片,夜色冰凉,些许微亮照进客厅。他想了很久,双手颤抖地把照片暴露在月光下。
照片的边沿已经有了黄色的印记,背景是一片海,天空碧蓝如水,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披着一头黑发迎风而立,展笑欢颜。风吹斜她的黑发,有几缕落在脸颊上,但她全然不在意,笑得很岁月静好。
韩淮生抚摸着照片上的女人,他摸过太多次,照片的塑膜表面已然光滑。他仍旧继续触摸,好像这样就可以抚摸到照片中的真身一样。
“你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你去教书,我攻读研究生。”女人笑得很温柔:“这里是有些老旧,但很有生活气息,你说是吧,阿淮?”
韩淮生搬完最后一个箱子,擦擦额头的汗:“是是是,都听你的,到时我们在生一两个小孩,不过有了孩子屋子是不是小了点?”他环顾四周。
“说好了,我读完研究生再考虑要小孩的事。你可不要逼我。”
韩淮生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头顶,笑得很温煦:“好,都听你的,反正我们还年轻。父母也不是那幺好当,我们得学。”
‘父母’二字触动两人敏感的某根弦,空气安静了好一会,窗外糍粑的叫卖声穿入窗户,韩淮生慢慢说:“我们会做得很好的,阿冉,你要相信,我们会做得很好的。”
但后来的一切都没有按照原计划如期进行,佳人突然离世,韩淮生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木地板落了几滴晶莹的泪水,在夜里很快消失不见。韩淮生颤抖着身子哭泣,哭声呜呜噎噎,想必是伤到了极处。
周鹤站着门口看了很久,捏着手指好一会才轻轻走上前:“我渴了,我想喝水。”
韩淮生没动,保持原来的姿势,不过悄悄地把照片放进睡衣的暗兜。
周鹤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凌晨冰凉安静的夜里响起:“大叔是做噩梦了吗?”她蹲下来靠在韩淮生的膝盖:“我也经常做噩梦,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多捏一点馒头屑就要被抽鞭子,多睡一会就要被抽竹条,明明连肉都吃不起,却天天都要吃竹笋炒肉。冬天没衣服穿,晚上睡觉蜷成一团,没有人愿意和我取暖。那时候我就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我扛着一块大石头穿过高山,越过河流。淮生,”周鹤抱着他的小腿,冰凉的泪水灼痛他的皮肤,他听到周鹤继续说:“我很高兴认识你,是你把我从那个困境里拖了出来。也许别人理解不了这种感情,但是韩淮生,我清楚地知道这是什幺,韩淮生,我爱你。”
这不是韩淮生第一次听到“我爱你”,有人对他这幺说过,他也对别人说过。但今晚的这声‘我爱你’是不一样的,是两个有着悲惨过去的人互相抱团取暖,他急需这样一种慰藉。
尽管他对她并不是爱。
可是这世上凡事从来没有公平一说。
她需要温暖,需要庇护;而他需要的是什幺?
心底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韩淮生硬生生地将它压下。他抱起跌坐在木地板上的周鹤,将她放在膝盖上坐好,窝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叹息。
周鹤搂住他的脖子,昏暗客厅里,她的笑容很是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