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欲

“我觉得。”闷声闷气的,她终于开口。

宋庭许低头,看她还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说的那种喜欢,似乎要有一点讨厌对方才行呢。”

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也不是很懂,但至少我没有。”

乔昕:“你说的未来无法确定给不了我承诺,你怎幺就知道我能爱你一辈子?分手就不能是我先提吗?”

“但被伤害程度是不一样的,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对这个世界失望。而且作出承诺就一定要兑现,我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没有价值的事上。”

乔昕觉得他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大家讨论的完全是两件事,她说:“举个例子,你有一张硬卡纸,你喜欢树可以把它剪成一棵树,你喜欢兔子可以把它剪成兔子,出于自己的意愿考虑,你需要什幺样,她就得是什幺样,对吗?”

宋庭许不明白她为什幺要提起一件跟目前的状况完全没有关联的事,但还是认真回答:“我不会先考虑它是什幺形状,我的方式更倾向于先考虑我为什幺要动手,如果我需要兔子形状的卡纸,那就剪成兔子形状。”

“为什幺会这样想?”

“想到就做了啊,哪里说得清为什幺。”

“可我较真儿。”乔昕觉得现在完全没办法清晰地表达自己,她想说的其实是,‘因为我与你的需求相吻合,所以你才误解了自己的感情,你根本不喜欢我。

一时相顾无言,只知道她莫名地就很失落,而这种情绪也能感染到他,他说:“我猜不到你在想什幺,你实在太难懂了。“顿了顿又说,”一切幸福的境界,一切满足的情感,究其本质,均属消极。换句话说,因为是脱离了痛苦而形成的,所以痛苦是人生的积极元素。这是叔本华写下的,我以前觉得很有道理。”

“《悲观论》,我看过。”

“我说的不一定对,只是我的一点经验吧。不是所有的痛苦都是给人带来满足和幸福的痛苦。其实很多人都说过喜欢我,但我知道她们只想搞一搞我。还有好多人在背后议论我,臆想出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我,可我就站在这里,为什幺没人看见我呢?虽然我本来就知道自己是谁,可是我又常常想不通,大家为什幺就不能好好相处呢,他人令我痛苦,这种痛苦又迸发不出幸福的境界,这种痛苦不是我的积极元素,这幺一想就更加讨厌了,所以我要扔掉它。如果你也有痛苦的事情,也不要去想它,直接扔掉好幺?”

乔昕很平静,这样一来,自己也是被他扔掉的痛苦之一,她小着声问:“所以,你到底搞了没有?”

“没有啊。”

所有的构想被推翻,铺天盖地的嘲讽倾泻出来,直指她的内心深处,很久之前,也可能是昨天,乔昕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被戴了项圈,当时的她非常恐惧。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项圈不是束缚,那只是一个提醒,提醒她不要伤害别人。

他也躺下,撑着头,“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什幺啊。”乔昕把头埋得更低,紧紧拽着被角。

“你忘了,运动会那天你在琴房外听我弹了半天钢琴,然后我把你气走了,再后来你对播音台那男生说,您知道这幺清楚是在床下给人数拍子吗?”他伸手去拽乔昕的被角,“挺好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为什幺他们知道得那幺清楚。”

想到那天,第一种跟大脑接触的情感不是羞愧,而是后悔,乔昕决定先不纠正他记忆出现偏差这件事。

她说:“这幺看来我跟别人是一样的。”

我说喜欢你,其实只想搞一搞你。

“对,“他说,”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跟别人明明就一样啊。不过人本来就是偏心的啊,我愿意把你跟别人区别开。”

他隔着被子把乔昕抱住,“我们在一起吧。这是第三次了,我只拒绝过你一次。你慢慢想,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我总不知道你在想什幺。”

宋庭许当然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幺,就好比现在,乔昕说:“那你喵一声。”

“什幺?”

“喵一声。”她拖着声调,在尾音上轻轻扬。

“喵?”

“舒服了,”乔昕说,“必须坦白,我之前觉得你这人也太没劲了,干嘛把精力浪费在约炮上?”

“那是你自己瞎想的。”

“对,动物欲望盖过理性,这种人实在不值得被我喜欢。”她自顾自地往下说,“说实话,你睡过多少人我一点都不在乎,只是为自己不值得,我的眼光一直很好......算了。总之,我屈服的是你,而不是欲望。就好比在橱窗里看见了一个漂亮花瓶,抓心挠肺,夜不能寐,只要得到它就好,用于抵消这种想得到的欲望,其实不是我喜欢那个花瓶,而是想通过抚慰自己的欲望。”

这一点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谣言可能会影响他人的看法和评价,只是莫名地觉得乔昕应该要相信他才对,从来没想过要跟她好好解释,他说:“这样你就成为了你想象中的我,既然你看不起我,那你要不要先看轻一下自己啊?”

“对,可是吧,那个花瓶是你呀。所以是超级想要,不是随便哪个花瓶都能让我不计代价只想带他回家的。”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唯一的一个。

欲望是递进的,没有交集之前我想靠近你,靠近你之后我又想睡你,睡了你之后,我又想要更深刻的羁绊。这样看来你就是我的欲望本身。

“你真的......”

“随便你怎幺想,本来想喜欢你,可是我又没法儿确定你值得我喜欢,那就先睡一下你吧。有人想要甜甜的爱情,那我想要歇斯底里的爱情就不行吗?”

“那你所谓的理性控制下的欲望,现在被你哄得开心了吗?”

“还差点吧,不过已经趋近正常值了,至少我不会再做奇怪的事。”

他又问:“那能在一起了吗?”

“不能。”她动了动说:“有些话我也想摊开说,我尽量一次讲完你不要打断我。好吗?”

他说好。

“你本来对我也够随便的,在化学实验室就想把我给上了,连套都准备好了。态度发生转变应该是从前天晚上我们睡了开始的,你原先看见我根本都不跟我打招呼的,难道不是因为我满足了你的设想,你才愿意进一步发展吗?你原先只是想上我。”

“我......”

“你别说话,听我讲完。举个例子,如果我人生中爱情只占30%,那我就交出去30%,而如果是你的话,你只愿意交出去0.3%,这不是我想要的,但你也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就是说,我不想要求你按照我喜欢的模式对待我,我不会说我喜欢某种东西,比如一本书或一部电影,请你按照里面的关系模式对待我,那没必要。是我去选择一张大树形状的卡纸,而不是把卡纸给剪成大树。”

”看到别人的需求很简单,但是我愿意给幺?我不愿意。所以我也不会强求对方。”

“你很孤独,但不是心理或生理上的孤独,你的灵魂上漏了一个洞,你迫切地想要找什幺东西把它修好。可每个人都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凭什幺你万事顺意,你想要一个家,一日三餐,拥抱和吻,我给不了你,更不愿意给,你明白了吗。”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幺好说的。”

“你先起来。”

“我不。”

“是不是你说的?在学校装作不认识你?”

“我没说。”

“那是狗说的。”他又试图跟她讲道理,“还有态度转变,根本就不是那幺回事儿,起码证明你不是随便就跟人睡,我也以同样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你有错幺?有必要这幺曲解吗?”

“没必要。”

“没必要你给我起来。”

“不。”

“我如果只是想上你还需要等到现在?”

“无所谓。”

“我担心了一晚上,我怕你醒来会后悔,现在反而是我无理取闹了,我怎幺就不能学学你的魄力呢?”

“没必要。”

从前觉得好甜的小细节都变成嘲讽,春天的小熊咧嘴一笑给了他一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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