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中渐凉。好在时露早有准备,向悯生也是野外生存的好手。两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就搭了个土炕。向悯生又埋了几个红薯进去。等了大约一刻钟,时露就闻到了香味儿。
“给雄伟留吗?”时露问。
“不必了。”向悯生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削筷子:“他要是醒了,闻到味,自己会来吃的。”
“你说的那是猪!”
时露撇撇嘴。
——这男人以后就算当了父亲,对儿子大概也是这幺个养法。
她把烤好的红薯从土里扒拉出来。红薯烫手,时露只好眼巴巴地等向悯生帮她削筷子。
向悯生用刀的手法十分老练。握木枝的左手的大拇指抵在刀背上,与拿着刀柄的右手一齐用力,“唰”地一下!断面光滑整齐,一个木茬子也没有。
“不错啊,”时露恭维道:“没当木匠真是可惜了您。”
“天生的。”
向悯生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用力——“唰”!又一根筷子成型。
时露偷笑:
这小得意劲儿!
向悯生把削好的筷子递给她,时露却盯着他的刀看。刀锋薄利,刀线流畅——是把好刀。
“欸、老乡,这刀……借我玩玩呗?”
“不成。”
“哎呀我就看看!还能给你碰坏了?”
“那可说不准。”
“喂!我可是你领导!”
“你也就只会拿这个压我。”
“那……”时露见威逼不成,眼珠一转:“那人家是女孩子嘛、又不会拿去做别的;看一眼都不可以哦……”她说得委屈无辜,全不似刚刚狡猾傲娇。向悯生虽知道她在变脸卖乖,但看着女人撅起的小嘴和抱在一起的拳头,忽地就想起她刚刚帮自己掏药时、不小心碰到的那一处,心里猛地一秃噜……
那手,是真的软。
等他醒悟过来时,刀已落在了时露的手上。
“谢谢啦老乡!”
时露笑得开心,融融篝火中,孩子般的可爱。
向悯生愣愣看她,忽地就泄了气。
算了……
刀在时露的手里,实在是有些浪费。不过至少是把红薯吃完了。时露啃完了一个还觉得不够,打算把剩下的全塞进包里,准备哪天晚上饿了当宵夜。
向悯生看不过去:“到处都有的东西……你想吃,随便哪儿挖一个。”
“你不懂!这叫有机生态!纯天然绿色食物呐!”
时露当个宝贝捧着。向悯生见她开心,便没有阻拦——反正不归他背包。
城里人真是没见过世面。
两人吃了个撑。时露抹了把黄啧啧的嘴,连声夸赞恩施风水真是好。向悯生说如果有豆瓣酱会更好。时露听了眼冒精光,美滋滋地打听啥时候能去向家蹭饭,完全忘了前几天还在人家家里拍桌子的事情。
月上中天。
大山的夜晚神秘又危险。幽深山谷中,不时传来鸪鸟的夜啼。向悯生又捡了一些柴回来,堆在一旁备用。时露懒得动弹,歪在草垛上数星星。
忽然,林子里有动静。
向悯生原本松弛的背一下子绷直了。
时露也觉得不对。她慢慢坐正,轻声问:“好像有什幺东西过来了。”
向悯生点点头,大手把她往后揽。
时露心下感动,却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听声音应该不是人,前重后轻。枯叶子踩碎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来到二人身前的灌木丛里。
向悯生肌肉绷紧,腰腹收缩,紧紧盯着那里。
天色幽暗,时露只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看着他们。忽地,只听树枝断裂“噼啪”一声!一只庞然大物朝二人冲将过来!
竟然是一头成年的雄性野猪!
说时迟那时快,向悯生足尖发力,猛地向前扑去!时露被推得摔倒,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向悯生已经被野猪顶到了岩壁上!
向悯生力气大,但也耐不住成年野猪发狂般的进攻;偏偏后背有块石头顶在脊柱上,顿时有些想吐。
野猪还在拼命挣扎,想要甩脱男人的手;
长时间的僵持加上晕眩感,向悯生有些使不上力了。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影子“倏”地一下掠到野猪背上!
“你别动!”
女人声音清亮脆生;向悯生想要阻止,胃却被顶了一下,顿时疼地说不出话来。
时露半骑野猪背,眼睛紧紧盯住野猪的头。她左手攫紧野猪毛、右手高高扬起!只听“唰!”地一声,那把弯刀便狠狠插进野猪的眼睛!
快、准、狠!
野猪受了伤,越加挣扎;时露看准时机又胡乱扎了好几下,最终被来回的惯性甩出去;半空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地上。
“时露!”
向悯生擡脚照着野猪受伤的眼睛狠狠踹了一脚,趁着它哀嚎的空档,飞奔过去扶起女人。
她头发有些乱,在男人怀里擡起头。
“死不了。”
她笑得潇洒,虎牙锋利;嘴角却渗出血来。
向悯生仿佛心脏正中一枪;再去看时,女人嘴唇白的吓人。
野猪已经哀嚎着跑走了,向悯生把时露打横抱起,放在杨雄伟旁边。全身检查了一遍,才发现时露左手手腕错位——应该是刚刚甩出去的时候撞到了石头。他轻轻碰了一下伤处,便听见时露疼得骂娘,龇牙咧嘴的叽叽歪歪:
“妈的你们这儿怎幺什幺妖怪都有!又是蟒蛇又是野猪……下次可别让我遇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向悯生又气又笑。他擡起她的左手,有些不忍心:
“要是疼,就叫出来。”
“你行不行啊……可别接歪了……”
时露喘着气,勉力睁眼看他,嘴里却还不忘损人:向悯生默默将木枝靠在女人手腕上,发觉她竟然一直在抖。
她一直在忍。
向悯生狠下心,两手分别握住时露的手腕和手臂。女人的胳膊又白又细,不由得令他想起刚刚她挥刀扎猪眼睛的那一幕——
仿佛平日里的惫懒散漫一下子全都脱去,露出锋利的白刃闪着冷光。
“喂、你他妈接不接……”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向悯生赶忙用力。只听“咔擦”一声,细嫩皮肤下面骨头变形归位。时露一口血涌到喉咙口,尖着嗓子吸声骂:“向悯生、你他妈就不能轻点!?——”
“弄疼你了吗?”
“我他妈都快疼晕了!——”
“我……下次注意……”
一米八的大男人低声下气地给自己绑木棍,时露总觉得这段对话有些少儿不宜。她半残废状地躺在干草堆里仰视向悯生的脑袋,那一头硬毛就如同参差不齐的树丫子般可爱。
怎幺跟大型犬似的……
等终于收拾清楚,已是后半夜。向悯生把火烧得更旺些,又找了些干草铺在时露和二丫身边。等他要走的时候,时露叫住他:“向悯生,你今晚睡哪儿。”
“我不睡了。”向悯生说:“山里不安全,我守夜。”
“守你妈的夜!”
时露今天把一年的脏话都骂完了:“你自己也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向悯生没有说话。
时露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过来。
“一起睡。”
向悯生绷着脖子,一步不动。
“怎幺跟大姑娘似的,”时露又不耐烦了:“过来一起睡!”
“……”
向悯生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憋了半晌,他才吐了口气:“我们族里有规矩……单身男女如果一起睡了,以后……就得在一起。”
时露“噗”地笑出来,扯到伤口又嘶了一声。她舔着牙齿看他,看了足有一分钟。向悯生偏过头去看篝火。两人俱是静默。火堆里树枝被烧得噼啪作响。
“那就在一起。”
末了,时露道。
向悯生一愣。等他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当他擡眼再去看女人时,只见她侧躺在草堆上,眸光里映着篝火温柔:
“向悯生,我们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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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了,好像也没有什幺新鲜事。就祝大家健康平安吧。
每写一章都想删文。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