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芸在艳姐圈带下步出监室,监室外的廊道阴暗而逼仄,廊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扇门,门后是另一间监室,各有女犯列队而出,汇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行至廊道尽头,眼前豁然明亮,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方正厅堂。
不同于监室与廊道的阴暗,厅堂东西两侧有大大落地窗,朝阳由东侧窗户照进来,映得厅堂亮堂而温暖。
南北两侧则皆是廊道出入口,女犯们从北侧几个廊道进入厅堂,不久,又向南侧廊道疏散而去,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
南侧廊道显是开着排排窗扇的宽敞走廊,一眼看去明亮通透,奔向那处的女犯们脸上皆不约而同的多少带了些笑影,显见于她们而言,劳作是乐事。
厅堂里,几名女军警身着看守所藏蓝色偏黑秋日常服,头戴宇渡制式军帽,肩头与左胸前佩戴着标明职务等阶的军章。她们或坐或站在一排桌椅前后,忙着清点人数、登记排班,为女囚们安排新一日的工作去处。
女囚们多以监室为单位集体上工,工作多有常规岗位,每日晨昏循例登记即可。
如云芸这间进了新人的,则麻烦些,需加以简单审核考量。
往常,新人考核也不过简单几句问询,而后与同监室狱友一并安排即可。
此次,负责审核的管区长却未立即开口提问。她坐在桌子正中,面带犹疑,打量着跟前被一名妩媚女子扶着的女孩。低头看看手中资料夹,复又擡头,似举棋不定。
管区长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资料上说她已满十五岁,看着实在不像。女孩低着头,长发糟乱,看不清面目,然身量较小,瘦瘦弱弱的。那身囚服是所里最小号,却因为女孩更加娇小的身形而显得过于肥大,看起来空荡荡,仿佛一阵风来,便能兜着女孩飞上天般。
十五岁?从当中截掉一半,许也是有人信的。
而最扎眼,莫过于杂乱头发后隐约可见的青肿面庞,以及,囚服过大而自领口露出的,伤痕满布的纤瘦肩颈。何况灰白色囚服颜色浅淡且布料稀薄,某些部位隐约沾染点点暗红。那娇小的身子模样凄惨,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颓靡的颜色。
“名字?”
暂且将心中犹疑搁置一边,管区长循例问道,却许久未得到回答。
“哎呀,我这妹妹……”
“没问你。”
威严冷硬的声音打断了艳姐的回答,管区长话是对艳姐说的,目光却仍盯牢云芸。
艳姐一愣,面色讪讪的住了口。
面前这位女管区长看形貌不过三十许,身材瘦削,警服合体而刻板,其上不见一丝褶皱,长发盘起,利索的束于脑后,面上架一副宽边黑框眼镜,整个人很是整肃严厉的样子。
艳姐到底欢场中打滚多年,眼见这女警官一身冷厉的气质,眼神清明坚定,显是官员中最难对付的那种不知圆融为何物的油盐不进者,立时也不啰嗦,反颇为自然的往前推了推云芸道:
“快别愣着了,管区长问你话呢。”
言语神态,与尽心照顾弟妹的长姐无异。
云芸这才明白,“名字”二字,是在问她。头脑本就不灵光,回魂的记忆冲击与连日来的折磨,似乎让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愈发糊涂起来。
管区长只看见来到她近前的这个孩子仿佛呆傻了般,愣愣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头顶上方的一处——她帽檐之上的那枚徽章——宇渡的警徽、军徽,亦是界徽。那上头,刻画着星海、云舟,以及香草。
隔着乱发,女孩的眼中,似盛装着信赖与濡慕的光彩,却又掺杂一丝丝怯懦与不确定,令人看不真切。
云芸身后的队伍微有躁动,虽不敢大声喧哗,却显然等得有些不耐。
管区长一眼横过,队伍里的躁动立时平息,甚至更加安静几分。
按说,早间事务繁忙,很没有必要为一名早已登记好资料的女犯耽误时辰。可眼前这孩子,情状不堪,又令她很是介意,不肯草率安排。
“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云芸分明感觉到艳姐圈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是在警告。但也只是紧了紧,并未有甚大动作。她有顾忌——在眼前这名女警官面前,艳姐有所顾忌。
云芸明白艳姐在警告什幺,她要她报上“阿银”这个名字,可……
“我叫云芸。”
许是察觉艳姐有所顾忌,许是这发现给了云芸勇气,许是那枚界徽当真勾起她莫名信赖,这四字脱口而出:她是云芸,是云初和初芸的女儿,不是什幺阿银,也不是什幺生在妓寮子里的雏妓。
艳姐急道:“您看这孩子又乱说,她分明……”
管区长并未出声制止,艳姐却不自觉地收了声息,与身后队伍里那些再安静不过的女囚们一般无二。随即,一抹嫣红浮上艳姐脸颊,她好歹也算刑先生手下的头面人物,有多久……有多久不曾如此……
艳姐越想越是羞恼,羞恼伴随的,往往便是恼羞成怒。何况,艳姐有种直觉,再不做些什幺,这丫头便要脱出她的掌控。既接了刑先生的差事进来这里,她又怎会任其发生?
一不做二不休,艳姐圈着云芸那只手将女孩身子向怀中带了带,另一手便要觑机再行那不轨之事。经了昨夜,艳姐已能明白,那位医务室新来的林医生定是自己人。索性她理智尚在,懂得要借宽大囚衣挡上一挡,隔去周遭视线。
不意,她那只手堪堪移到女孩腰侧,便被斜刺里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捉住了。艳姐猛地侧过头去,却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年虽不大的年轻女警,正将她的手腕攥在手中。
作者有话说:那啥,大家好久不见,无良滴作者我最近翘文追剧去了,月关大大《夜天子》的剧版,真的是超好看超好看滴说,冲了会员,正准备二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