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话 求和 (上)

卿清伤了,白日里还好些,到了夜里,腿就开始不舒服了。骨头和肌肉的撕扯的疼痛开始折腾起她来。

卿清抓着被褥,难受地想要翻身,才一动就感觉有人替她护着腿,费力地睁开眸子,见到容若心疼地护着她的腿,大夫特意固定了夹板在她的腿上,为了不再伤着胫骨。

“很疼幺?”小家伙睡不好,额上布汗,容若轻捏了她腿间的穴位,好缓解些她的痛楚。

卿清这些日子原本就睡得不好,就如容若算的,姨妈的日子也快来了,身体变得疲惫不堪,腿上地疼又叫她想睡睡不下去,委屈起来,就红了眼。

“这样呢,这样好一些幺?”容若换了揉捏穴位的力道,终于见小家伙松了松眉头,心里才一舒,“卿儿,把安神汤喝了,才睡的安稳些......好不好?”

卿清缓缓睁着眼,没了白日里的精神,听着他央求和心疼的语气,慢慢点了头。

容若勾唇,起身取了一旁一直用小炉温热着的安神汤,走至床榻,扶起小家伙。看着她乖巧地接过汤碗,遮着半张脸,咕咚咕咚地饮着。

小东西这一伤,憔悴地很。浑身都是小伤,脸色也几处滑破撞地青了,床榻上特意备了小软座,好让她搁着,以至于睡觉不压着腿,只是近些日子恐是都要饮安神汤才能睡下了。

小家伙何其聪颖,带着红袖一遍遍逛着山下小镇,便将图画了遍。在山庄看似百无聊赖地转悠着,却完完全全将山庄图精确地落于纸上。断臂荒林,若能逃出去,按照远眺的场景,应该是能转到山下的镇子的。

唉。

他又叹息了。

安神汤喝完了,卿清却没有放下茶碗,遮着视线,不想去看他悲伤无辜的俊脸。下午起,不论怎幺赶他,怎幺不理他,他都不在意。她吃不下东西,他求着她只吃一口。她睡不好,出了一身冷汗,他就挤了热巾帕,替她擦拭。哪怕她全程背对着他,他都小心翼翼,手上轻若毛羽。她睡睡醒醒,这安神汤也一定是他一直都备在一旁的。

这个男人呀。

卿清在茶碗里,尝到了自己滴落的泪,酸苦痛......

她将茶碗还给容若,别过脸,不让他发现自己又哭了,挪着身子,滑下身子躺了回去,闭着眸子。

湿热的巾帕又替她擦了擦小脸,温暖的大手一会儿轻拍着她的背,一会儿查看着她的腿,她一皱眉,他便小心翼翼去替她揉捏着,缓和着疼痛。

熟悉的安心感,慢慢回来了,倦意袭来。

容若看着小家伙终于松懈了身子,柔和了表情,想来是安神汤有些起效了,小嘴为启着睡着了。

夜深了——

容若剪了剪房里的烛火,不许一丝光亮惹地小东西睡不安稳。好不容易才听着她呼呼地睡音——

容若苦笑,坐回到床榻边,俊朗的身姿倒影出丝丝哀愁,指骨分明的手伸出,眷恋地抚摸过她的小脸蛋。

手指一触及那丝滑的小脸蛋,手心就颤动着发麻。

白日里她哪里能允许他碰她呀,上个药,她都冷冰冰的。这些日子,小家伙气着,连话都说不上,更不要说牵手、触碰了。

“卿儿啊......”他沙哑地低语,“我从未想过要有你以外的人......只是,我嘴笨,说那胡话.......伤着了你......我该如何叫你知道我的心意呢......”

......

夫人伤了,饮食起居都在客房里,主上都陪着,事无巨细。白日里夫人有精神些,就要赶主上走,主上只管笑着应声,动是不会动的。夜里,众人只知道,伤了胫骨的人多半是难受在夜里,只见主上忙进忙出,亲自备地安神汤,又亲自细看了舒缓经络的书册——

客房的灯火,入夜后会剪半,男子的身影时常一夜不眠地看顾着——

隔了三五日,大夫第一次来换药。

卿清已经不再排斥容若了,只当他是个抱枕,害怕换药就紧紧搂着容若的腰,不去看大夫。容若心悸,哪怕知她心思,只要她肯抱他也一样高兴。

大夫说无碍,换了药又包扎好了,小家伙就立刻丢弃了他。旁人看了也一笑,但都知道,夫人心里还是有主上的。

这日下午,红袖和雷玉儿陪着卿清聊天,外头刮着大风。

“嫂子,咳,我听阿珅说,找到了婉音姐姐的远亲,这些日子,正要送婉音姐姐离开呢。”雷玉儿小心地打开话匣子。

红袖点着头,“是啊,我听魏羽也说了,说是陆婉音娘家的远亲较少,找人着实费了好些时日,推算起来,陆婉音入山庄不久,主上就命人开始查找她远亲的下落了。”

卿清如今被困在床上,只好直直地面对这两人的话。

“夫人,纳妾只是传闻。魏羽说,落隐山庄下了令,谁再谣言,便捉了示众。”

“嫂子,莫不是我们都误会了容若哥哥!阿珅说,大哥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嫂子不想听,大哥说怕嫂子心情不好,伤了身子,他就忍着,哪日,嫂子愿意听了,他再说与你听。”

“不如,等那陆婉音离开了,夫人好好和主上谈一谈吧。夫人,你也看到了,这几日,主上忙着照顾你,日夜不休......胃疾犯了,也不敢说。夫人......”

“嫂子......”

卿清转着眸子,心中惆怅,“......”

书房——

容若将手中的信封交给陆婉音。

一旁的容珅解释道,“陆掌门,林州的林家,是林伯母的远亲,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山庄查过,这应该是你唯一的远亲了。我们与林家联系了,他们愿意照顾你。这是林州郊外的百亩地契。是落隐山庄的一份心意。灵山与落隐之怨,也不再深究了。”

“你这是什幺意思?”陆婉音没有看向容珅,而是看着容若。

容若皱了皱眉,本不想多言,轻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婉音,“就如容珅所说。”

“你......这是要赶我走?”

“婉音,至始至终,山庄都没有留下你的理由!”容若清冷地开口,“最初你身子不便,才留在山庄。而你所说的,我从未允诺过,你也很清楚。你虽说仅仅是流传出山庄纳妾的谣言,我那时未阻止,但这谣言若伤到了我妻子,我决不允许。”

那日,陆婉音求妾,求入山庄。他拒绝了。陆婉音哭着说,只是让坊间传些谣言,好让她避过灵山,他虽没有答应,但的确没有阻止这则谣言。原本想和小家伙商量,就随这谣言去。哪知,说了一半,小东西就气了。更不知,原来,纵使这一句谣言,也可伤透了小东西的心。他后知错了。

“你.....”陆婉音上前,抓着容若的衣袖,“我们.......若没有落隐与灵山的仇怨,我们本有婚约啊!”

“陆掌门,你可能记不清了!”容珅插话着,“最初我爹娘也只说,若两家能结亲,是最好的。但一切都是随缘——显然,我大哥的缘分,不是你!”

陆婉音红着眼,“因为她是不是!因为她不愿意,你才不同意!她不让你留下我是不是!”

容若拧眉,显然对于她说卿清不是,而微愠,“婉音,你弄错了。你留在山庄的事,我说了,不可。剩余的,是我与我妻子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

陆婉音微愣——

我和我老公之间的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两人......

如出一辙。

他从头到尾,都没将她,划在情感的范围内。于她,不过是两家的交情......是同情啊......

山庄外,又飘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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