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习惯早起,今天不知怎的,他一动,我也醒了。
趁他去卫生间洗漱的功夫,我略微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趿着拖鞋偷溜出卧室。
许墨房门紧锁,不过他向来有锁门的习惯,我也不知人是否在屋内,擡手轻扣两声,果然没人应答。
七点一到,闹钟作响,婴儿房又照常传来男孩唧唧歪歪的哭闹声,不出半分钟,白起洗手间里的水声便停止了。
眼瞧着即将上演一日一度的父子大作战,我连忙赶在白起收拾他前,小跑着来到哭声源头。
白星羽挣开保姆试图抱他的手,横在床上各种翻身打滚,同时嘴里发出惨痛的嚎叫:“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嘛...”
反观樱落,穿着印有小蘑菇图案的睡衣,抓着围栏坐在白色的小木床边,透过栏杆缝隙,平淡地看着隔壁床的那只耍赖的活宝。
这幅冷静观察的样子,和许墨简直一模一样,而且,似乎还狡黠地眯起眼睛笑了笑。
“太太?”保姆看到我有些诧异,“您今天...真早。”
白星羽顿了顿神,接着哭得更大声了,像只泥鳅朝我的方向一扭一扭,等我坐在床边,他也正好扑到我的大腿上凄凄惨惨地哀求:“麻麻...困困,再睡一会儿...”
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这家伙居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我腿上,准备睡回笼觉。
“爸爸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咒语一般,白星羽猛地擡起沉重的脑袋,后背挺得笔直,紧张兮兮地盯着门口。
看他已经清醒大半,我三下五除二将他脱了个光溜溜,裹在被子里。
樱落适时背过身,红着脸揪玩具兔子的耳朵。
接过保姆递来的衣物,我一边帮白星羽系着上衣的纽扣,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许先生呢?”
“许先生五点多就走了,”保姆几乎就盼着我问她这句,略带担心地开口道,“早饭都没有吃...”
门外响起白起的脚步声,刚刚松懈下来的白星羽再度绷紧身体。
“穿好了。”将穿戴整齐的他从床上抱到地上后,我又拍了一把他的小屁股,“去找爸爸吧。”
房门被推开,白星羽踉踉跄跄地朝白起的大腿扑过去抱住。
“我起床了,起了...”他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白起。
“看卧室里没人,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白起轻松地单手抄起儿子,看了看怀里精精神神的小人儿,赞许地对我说,“还是你有办法,连衣服都换好了。”
我心生惭愧,只能摆弄着头发掩饰尴尬,怎幺也不能告诉白起,在白星羽心里,他是比老虎怪兽更有威慑力的存在。
白星羽被白起抱到一楼,保姆也跟去了。
热闹的房间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另一只待摸的小团子正孤独地坐在婴儿床里揪兔子。
许墨今天早早离开,大概连早安也没有跟她说。
“宝宝,”我走近婴儿床,试着跟樱落讲话,“爸爸今天来看过你吗?”
樱落的手停住了,就在兔子以为自己逃离秃耳的命运时,她失落地垂下眼睑,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抛妻弃女。
望着樱落可怜的小身影,我只能想到这个词语。
越想越委屈,生病的是我,被欺负的是我,难过的也是我,他凭什幺发脾气一走了之啊。
将白星羽送去学校后,白起将车停在办公楼门口,手放在车门锁上,有些犹豫。
“嗯?”
半晌,他才挤出几个字:“再休息一周吧。”
目光扫向挡风玻璃前的后视镜,发现白起也在从那里看我。视线相对,我笑了笑:“我没事了,别担心。”
上班时间,办公楼门口人影攒动。步履匆忙的上班族里,安娜姐踩着高跟鞋的背影一闪而过。
白起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真的。”我从后排伸出手,揉了揉他棕色的头发,“放我下去吧。”
车门锁“啪”地一声开启,我拉开门把,站在以前每天都要踩几遍的地砖上,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地敲小鼓。
公司现在是什幺情况,广告事件的后续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胡思乱想之际,有个人影飞快扑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躲闪,悦悦已经抱住了我,眼圈红红的:“老板,好点了吗?”
“好多了。”看清来人是谁,我摸摸她的头,“公司现在怎幺样?”
“一切都好。”她抽了两下鼻子,“李总安排管理团队负责公司运转,dz广告的事扩大了公司知名度,这段时间增加很多业务单,安娜姐每天都在加班处理。”
不知何时,白起摇下车窗,伸出手臂拉了我一把。
“诶?”
“今天按时接你下班。”听到悦悦诉说目前的工作强度,他的眉头微微拧起。
“放心吧。”我回握他的手。
尽管管理团队非常专业,但公司目前的基层员工依然不足以支持现在的工作量。打开邮箱,我才意识到李泽言带回来给我的工作简直是沧海一粟,999+的新邮件几乎令人窒息。
拉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准备拿出笔记本记录重要日程。首先摸到的却是压在本子上面的药盒和几张纸。
里面夹着小骆驼的B超单。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它,心里还是很很地疼了一下。
只有花生米那幺大,形状也很奇怪,像长歪的蚕豆,可这是它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照片”,是它存在过的证据。
乌压压的黑云几乎在瞬间飘至心头,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快乐和欣慰,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闭上眼睛拼命摇头,企图将紧随不舍的阴郁情绪甩掉。
悲伤终于肯变得仁慈,它停在那里,没有继续扩张,放弃对我灵魂的继续侵略。我挣扎着拿起一沓来自医院的单据,塞进碎纸机里。
听着墙边的小机器发出轰鸣声,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再想这件事。
结束今天最后一个会议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悦悦送客户离开后,累趴在会议室桌上的我翻开手机,看到零星几个来自白起的未接来电,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居然又加班了,没有接他的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会不会还在楼下傻等。
走出会议室,我才意识到,白起还是比我想象的要机灵些。
他正抱着白星羽站在走廊中央,身边乌泱泱围了一群公司里的小姑娘。
“真的好帅,身材真好,天啊老板好性福......”
“妈鸭,你看他鹅子的颜值......”
“一个一个捏。”韩野挥舞着手臂,安排围观群众排成长队,“下手轻一点,不要吓到我大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