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沾了很多血,他背了很多条人命,他是刽子手。
血腥味令他作呕,人死前痛苦的抽搐像影子一样追着他,纠缠他的每一个梦。
他不想杀人,他渴望像寻常人般生活,可又有什幺办法呢,除了杀戮他什幺都不会,开弓哪有回头箭。
那年瘟疫,死了很多人,尸骨高高堆在村口,他看到父母弟妹深凹的脸,挤变形了压在尸骨间,他哭着求人救救他们,没有人理他。大家都麻木了,木然地扒着村口的围墙,机械地重复,“官老爷们……我们没病……放我们出去……求求你们了。”没有回应。他们被官府遗弃了,他们又遗弃了他,十天后,整个村只剩他一个。官兵们拖走尸体集中焚烧,熊熊黑烟染污半边天,腐尸的臭味混着肉烤的焦味,他屈着膝,藏在水缸里,一动不动。
他开始流浪,一路行乞,对企图抢他食物的人露出獠牙,直到入了阁。
他跪在地上,阁主用黑靴顶起他下巴,问他,“你愿不愿入我阁?”
他问,“每日有饭吃吗?”
“只要完成任务,任你吃。”
他问,“再无性命之忧吗?”
“只要你足够厉害,就没人杀得了你。”
他说,“我要坐你的位置。”
阁主大笑。“你要是日后能杀了我,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他说,“好。”
五年训练,他正式入阁,脚下是无数同伴的血,代号卅,排名三十。十年任务,他没有一次失手,从卅爬到贰。
阁主眯眼看着他,眼角细纹层叠,“你比我当年快啊。动手吧。”
阁主使针,漫天银针刺向他,他闭眼闪躲,身如鬼魅,利刃直插对方心脏,血喷薄而出,溅脏他衣裳。
“阁……交给……你了。壹。”说完,阁主断了气,他成为新壹号,坐在曾经阁主的位置,底下乌泱泱跪一片,恭敬地喊他,“阁主。”
他眼眶发黑,晕眩不已,早就空了的心像又被拎着捅了个窟窿,嘶嘶漏着风,真凉啊,眼前的一切突然失去意义,这声”阁主”怎如此荒谬,他为何要来到这个世界,他想,当年那场瘟疫他就应该死了的。
他挥开想帮他处理伤口的医者,轻功使到极限,一个人钻进他的秘密基地,枕在冰冷的石床上,黑暗吐着蛇信子将他吞没,他想,就让他这样死了吧,都散了吧。他慢慢闭上眼。
谁在说话,好温柔,像细雨的声音。“阿川”?阿川是谁?真羡慕啊,有名字的人。他的名字早就淹没在一个个他挣来的代号里,每个代号都带着血。有个干净的名字,没有疾病,没有杀戮,名字被唤起的时候,他的存在便有了意义。
身体像干涸的河床,每一处都是裂痕,又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渴——渴求雨,渴求触碰,渴求眼泪。
谁在抚摸他,又是谁的泪滴在他脸上,是为他哭吗,别哭了。
他在黑暗中游泳,出现一束光,他追着那束光,游了一圈又一圈,他要抓住这光,于是他睁开了眼,看到了她。她就趴在他枕边,几缕发丝落在他脸上,他这才觉得有点痒,伸出手,将碎发在她耳后别好,她的脸上印着光,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心脏一阵抽痛。
她醒了,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他眼前蓦地出现一颗狗头,朝他伸出舌头,等等,别过来,舔了他一脸口水……
“小将,你干嘛!!”
“诶,阿川你醒了!”她兴奋地在他嘴角啄了好几口???
作者有话说:作者今天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