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妙年和冯溪双双停住了脚步,乔妙年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吃瓜群众冯溪反应比她快,转过头来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故事的女主角仍然僵着脊背,不敢回头。
这个声音的来源,是她午夜梦回时念想了无数遍的人。
他用这个声音唤过她年年,在她身上性感的粗喘过,给过她年少时独一无二的欢喜。
他的声音对她而言熟悉到无以复加,却比六年前的少年时期更低沉了一些。
声音在变,或许人也在变呢。她怕,她怂。
车里的陆琛也在发现冯溪和乔妙年迟迟不向这边走来之后,迅速的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赶了过来,搂住冯溪的腰。
冯溪踮起脚,附在陆琛耳旁小小声:“柏昀,那个男的,我和你说过,卧槽,我受不了了,这个画面太韩剧了。”
乔妙年背对着柏昀,明明不是冬天,她却觉得自己抖得厉害。深呼吸几回之后,总算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慢慢转过身,对柏昀挤出一个她修炼了很久,自以为得体的笑容,说:“嗨,柏昀,好久不见哈,那个,听说你过得挺好的,很有出息,很给我们的母校挣脸面。”
她尴尬得眼睛不知道往哪瞄好,但三年职场经验提醒她,和人谈话必须要注视对方的眼睛才能显得真诚,她只好盯着他的眼眉看。
六年过去,他已经从清瘦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曾经低头时会有些挡住眼睛的刘海不见了,头发被剃成了板寸头;尽管剃过,但下巴还是冒出了星星点点胡茬的痕迹。如今他的五官更坚毅,少年时代对诸多事物的漠然眼神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坚定。
他似乎比六年前又高了一些,虽然她穿着高跟鞋,但感觉他还是高她好多,需要她努力擡头才能看着他的眼。
好像只有身高差这件事是没有被岁月改变的……
他真的长大了,乔妙年很欣慰、又有些苦涩。
柏昀边听边皱起眉,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年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六年没有一个晚上,我是能睡好的。”
“每一天的早晨、中午、晚上,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放任想你。”
冯溪在一旁无声的震惊,柏昀去了趟美利坚以后,为什幺变得这幺会说情话了?眼前的这个,和六年前那个沉默的柏昀是同一个人吗?
“柏昀同学,作为年年的闺蜜,我想问一下,你这是回来追她,要重新开始的意思?”
“我和年年,我们俩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分开之类的话。”柏昀给予了另一种否定的答案。
乔妙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职业假笑凝在脸上,心里慌乱如麻。
她设想过一万次如果她和柏昀重逢的情景,她从千金小姐跌入尘埃,或许她已为人妻,而他功成名就,手上戴着婚戒,找到了新的开始。
六年,他们中断了六年的联系。她真的万万没想到柏昀有一天会杀回她的面前,把主动的人换成他,对她说,他们从未结束过。
2009年8月31号清晨9点。
侨高的开学典礼往往设在开学第一天的早上九点,只有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参与,对高三不做要求。
乔妙年和冯溪是侨高09级高一新生,高一不分文理,所以胸前的班牌上只有高一8的班级前缀。她俩站在班级的队伍里,即使天上晴空万里,刺眼的太阳光直直晒下来,也晒不灭两个少女对新学期的期待和难掩的兴奋。
侨高不是没有大礼堂,但是每年的老黄历都是要将开学典礼定在开放广场,不然就难有磨一磨这群富家子弟锐气的时候了。
开学典礼的流程大致是,赵校长讲话,沈副校长讲话,容副校长讲话,政教处主任讲话,教务处主任讲话,教师代表讲话,高一新生代表讲话。
枯燥乏味的陈年旧调,说来说去都是希望各位同学们在新学年新气象好好努力为校争光。冯溪已经无聊到打了个呵欠靠在乔妙年的肩上睡了,身边的同学也快被晒蔫了,大多数在用着诺基亚n97上网QQ聊天,或是用ipod听歌。
连乔妙年自己都希望快点结束,她的头发都被晒烫了。
然后是,柏昀讲话。
乔妙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初见柏昀的那一眼。
他是高二的优秀生代表,被沈副校长笑眯眯,极度慈爱的迎上台。
一只蜻蜓从她眼前飞过,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擡头,看见了台上的柏昀。
柏昀用流利的英文分四个小点,陈述了在高中阶段学生应如何做到自律,提高学习效率,获得更好的成绩。他具体的原话乔妙年已经记得不甚清晰了,她脑海中刻了八年的,全是那天阳光正好照在柏昀身上,清瘦的少年却站得直直的,坦坦荡荡迎接所有人目光的样子。
人如其名,他就像一棵孤傲的柏树。
有时候陷入爱情,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消一眼,就能花去八年的时间。
2017年10月9日晚上的九点三十六分,万达商街上人来人往。
两个男人进行了一番眼神试探,确认各带各的女友回家。
柏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礼貌的邀乔妙年上车:“走吧,我送你回家。”
乔妙年呆呆的上了车,她觉得极度不自在。前女友和前男友共处一车的封闭空间,真的太奇怪了。
从把手到座椅、地毯,无一处不显示出这是辆新车,回国一趟竟然还购置了新车,难道他要回来定居了?乔妙年脑里推测了许多可能得到答案时,柏昀也坐上了驾驶位置。扭开钥匙发动制冷,伸手到出风口探了探温度,又将温度调高了一些。
柏昀握上方向盘,边问她:“碧海花园?”
乔妙年对于他知道自己家住址并不感到奇怪,连她的微信都加了,还有什幺是不能问到的。便点点头:“对……你把我送小区门口就行。”
柏昀嗯了一声,踩下离合之后,专心致志的开车。
她始终不敢直视柏昀的侧脸,只能扭头看向车窗,窗外是一片沉沉的夜色,路灯一盏一盏的闪过,和他的侧脸不断交替出现,妙年觉得心烦意乱,干脆给妈妈发了条“我快回到家了”的微信之后,闭上了眼,选择不看。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车子里只有广播电台的深夜怀旧专场,放着林俊杰的她说。
“她静悄悄的来过 她慢慢带走承诺 只是最后的承诺
还是没有带走了寂寞 我们爱的没有错 只是美丽的独秀
太折磨 她说无所谓 只要能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有寄托”
过了一个拐口,车突然停了下来。乔妙年睁开眼,听见柏昀用哀伤的口吻对她说:“年年,你这个小坏蛋”,长叹了一口气,“这六年我是过得真的一点都不好。可能在外人眼里,我已经和六年前的咸鱼仔天差地别,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每天过下去的唯一目标只有你,乔妙年。”
“可是年年,我觉得你把我忘在脑后,忘得很彻底。”柏昀脱开安全带倚了过来,单手撑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撑在车窗,把她牢牢禁锢在狭小的空间。
她睁圆了眼,没想到他会这幺直白的剖析他自己,这幺强势的回归她的世界。
“说话,嗯?”
她艰难的思考,略带一些结巴的颤抖着尾音回答他:“我……我觉得,柏昀你现在,嗯,功成名就是吧,你,那个,不用再对我这幺执着的。”
柏昀从上往下的俯视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缩成一团,被她逗笑,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只有她的一举一动才能让他真心的笑出来。
“年年,你还是,一紧张、一撒谎就会结巴。”
乔妙年看着他笑,一时失了神,恍惚回到了六年前的少年时代,他还是那个柏昀,她还是无忧无虑的乔妙年。
她一走神,柏昀心下一荡,心里空落了很久的地方被慢慢填满,这漫长的六年,他们俩都在互相等着对方。
柏昀的唇落在乔妙年唇上,乔妙年呆愣了三秒钟,距离上一次亲吻已经太久,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唇角带着笑,缓缓的变着角度亲她。妙年想要挣脱,却无处可逃。
柏昀的舌总算遂了愿,撬开了她的唇齿,与她的小舌纠缠。
从一开始轻缓的触碰,缠上她的舌后愈发想要得更多,他的气息变得急促,手也扶上她的腰一下一下的揉。
乔妙年觉得她快要窒息了,脑子无力思考,被动承受着柏昀这六年积压的热情。眼泪从眼角划落,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舌,给了他小小的回应,手亦搂上他的肩头,靠着他,让他欣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