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雪打定了主意,却见不到姚侵陵的人。每日清晨他不再去练武场,而是早早地出了门,深夜时分归家后直接回房就寝。轻雪托下人告诉姚侵陵去见她,没想到他却直接夜宿军营好几日不归家。轻雪无奈,总不能去军营找他吧,想到此,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这一日,刘仲轩来将军府见文鸾。话说这刘仲轩,自那日夜间被姚侵陵留宿姚府,次日管家便带他在府中寻人,及见到文鸾时,心中激昂澎湃,只恨不得吟出两三千首情诗来,待得知这温婉端庄的女子是靖华公主的贴身侍女,便想着自己的身份与她差了千万,凭空生出许多烦恼来,这一时忧愁一时高兴,就让他在文鸾面前从未曾表明过心意,却又隔三差五借各种名头前来拜会。文鸾虽不是千金之躯,但自幼跟随轻雪在宫中,所见所闻亦是不凡,倒是从未见过穷酸秀才,又见那刘仲轩文质彬彬、有礼有节,有时也闹几个文人笑话,倒挺喜欢与他谈天,只是三两次下来,刘仲轩那自认藏得很好的心意瞎子也看得出来,轻雪与他相处就多了几分尴尬和拘谨,加之后来玉鲤和几个熟识的丫头老用“爬墙秀才刘仲轩”打趣他,她见到刘仲轩就不由得更加紧张和冷淡。这日文鸾见到刘仲轩后,主动与他聊了些闲话,问了问他的家乡风光,还亲自为他斟茶,喜得这刘秀才心都快蹦上头顶了。少顷,文鸾见差不多了,向刘仲轩见了一跪礼,还未开口讲话,就见那人一手忙着扶文鸾,一边就双腿跪了下去,口中只不停道:“姑娘姑娘,你做什幺向我行大礼,小生受不起,要折寿的呀!还是小生给姑娘见礼吧!”文鸾哭笑不得,心说我有事要求你,你反倒给我行礼,果然是呆书生!又见二人相对而跪的尴尬场面,只得拉着刘仲轩一并起了身,口中道:“刘先生,文鸾今日有事相求,故而这一礼先生是受得住的,倒是文鸾若受了先生的礼,却是不合情理的。”刘仲轩只道:“好姑娘,我便是给你行一千个一万个大礼你也是受得起的,我也是愿意的。”文鸾看他那副呆样,果断不在行礼之事上纠缠,只温言道:“文鸾有一事想恳求先生帮忙,不知先生可方便。”刘仲轩忙响应道:“姑娘只管说,任何事情刘某都愿效犬马之劳!”文鸾一笑:“呆子,这回可不用你做犬,只做一会儿跑腿的马儿吧!”
姚侵陵在军中见到来找他的刘仲轩,说姚府出了大事,具体是什幺事,那秀才又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地让他即刻回府。姚侵陵心中纳闷,一见也快到放班的时辰,就骑着枣红马离了军营,在路上突然一个激灵:出了大事,会不会是公主!登时催马加鞭,归心似箭,一路奔至府门口,不待马儿住脚就一跃而下,双脚刚落地,就听见一声略带哭腔的喊声:“大将军,你可回来了!”姚侵陵回头看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小厮,一边抹泪一边叫道:“大将军,奴才千水,是公主不久前采买的一个小子。你这些日子都不在府中,不知道咱们公主病了,病得可严重了,御医来了好几拨也没见什幺起色,你和驸马都不在府中,我们只能私下拿主意请了几个民间的大夫,结果还是没什幺用,公主自觉大限已至,不愿在姚府以致将来拖累将军和驸马,今儿一早便让我们把她送去了公主府。大将军,公主是好人,你要救救她呀!”姚侵陵只觉灵魂被雷劈了一般,神智都不清醒了,他凭着本能驾马往公主府中去,他在路上一遍又一遍地憎恨自己,为什幺不关心她,为什幺躲着她,为什幺不知道她生病了?!他只想拿起剑在自己心上戳上千百个窟窿!
姚侵陵下了马,径直往公主府中飞奔而去,他不识路径只一味翻搜寻找,幸亏“偶遇”满面愁容的文鸾,才找到公主的屋子。他急切地闪了进屋,跃过外间,绕过屏风,见到了床榻上安然坐着的轻雪,他只微微一愣,就猛扑上前一把抱住了轻雪。轻雪只觉得自己要淹没在这又热又广的怀抱里,他抱得那样紧密,那样牢固,他的气息那样浓烈,层层叠叠地笼罩着她,她想起文鸾那句“大将军是严守礼教的人,但他也是有担当、守承诺的人”,擡起了双手亦紧紧搂住了他。两个密不可分的剪影映射在半透明的屏风上。轻雪听见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你无恙?”她点了点头,在他耳边轻吐:“无恙。”一瞬间,那个人把她搂得更紧,好像要融入骨血里。
少顷,姚千里猛然松开了轻雪,退后两步,眼光看向别处,沉声道:“公主既然无碍,那微臣就告退了。”说着便转身欲出。
“站住!”轻雪一声严令,“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姚侵陵不动。
“你看着我!”
“看着我!”
姚侵陵慢慢转过身来,擡起了头,瞬间瞪大了眼——他看见一个不知何时脱了衣服的轻雪,浑身赤裸,只罩着一层朱色的浅纱,哪里遮得住呢?那丰满的玉乳,雪白的胴体,修长的双腿,还有那双腿间的黑色丛林,在欲抱琵琶半遮面的显影下,更加的勾人心魂。姚侵陵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只欲拔腿便走,双腿却不听使唤,动不了分毫。她眼看着轻动莲足,一步步来到她的面前,双手揽着他的脖颈,眼神魅惑:“他们没有骗你,公公,我真的病入膏肓。我的丈夫视我为无物,让我夜夜独守空房,我心里那个人明明也喜欢我,却不见我、不问我、不乐意与我在同一屋檐下。我这般苦,怎能不病!”姚侵陵满脸痛苦:“公主,你我二人身份禁忌,绝无可能!”轻雪一声冷笑,落下一串泪来:“我从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终于嫁了夫婿,以为有了家,却只是一场白日梦,而今我心仪一个人,只愿万水千山天涯海角跟随他,而他却不肯要我,我果然要病死了,这般活着,怎幺活得下去!”姚侵陵扶着满面泪痕的轻雪,满眼痛心:“公主,你与千里还有机会,就算没有,也,也还有其他堪与你相配的人......”“我不要,”轻雪大叫,“我想要的要不到,不想要的给我一大堆有什幺用。我想要父母,没人给我,他们只给我什幺公主,我想要家,没人给我,只给我荣华富贵,我想要你,你也不愿给!我想要的一样都得不到,你不如拿刀痛快杀了我,也免得我日日受这些折磨!”姚侵陵看着泣不成声的轻雪,终究硬不下心,哽咽道:“你我之事,一旦开端,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轻雪泪眼朦胧地轻笑:“我从来就不怕。”姚侵陵闻得此言,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抱起了轻雪,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