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回府

重火教四人被封了奇穴,押带回常阳审问。身为人民好捕快,好端端多了一个守护平民的任务,便是顺便护送崔府等人回家。马车撞坏了一辆,其余八人只能挤在两架小马车里。

一路无话,赶到小镇已是戌时。镇上仅有的三家客栈皆是住满了人,庄昔翯几人预定的四个房间,只能让出来给崔府的人住。泠坠放出信鸽,差衙门的人去收拾路上的烂摊子。

深夜,小月如沟,屋顶两人捧着酒壶倾谈。

泠坠纤细的手指拂着光滑的酒瓶,“你们看起来是相识的,这个姑娘是你在崔府遇到的?”

“她还不知我真正的身份。”庄昔翯仰头吞下好几口酒。

“已有人家的妇人,劝你莫多想。”

闻言,庄昔翯脑海不由浮现出那个梳起凌虚髻,有着凝脂雪肤,一颦一笑总是出人意表的小妇人。

肩膀被人大力拍了下,泠坠低斥:“叫你别想还在想。这幺多人不喜欢,偏是挑了这幺个。”

庄昔翯心底有些失落,爱笑的眼眸黯然。“她好像并不喜欢那处,她并不开心。”

“这些都与你无关。”泠坠转过他的身躯,两手搭在他的肩膀,振奋道:“听着,你从今日开始,不得再见那名小娘子,这是为了你俩都好。若是你们之间有越矩,受苦的还是她,劝君三思。”

庄昔翯把大半瓶酒一口气闷下去,低声缓缓说道:“我明白的,我非她良配,情浅缘亦浅,不如就此缘起缘灭。”他怕再见到她,会有更多的失控。这十七年来,从未试过这种酸甜的滋味,甚至数回午夜梦遗过,湿了一床被褥。

“那崔府的任务,你不如交代给凛遥或是长歌去做,他们的易容之术虽然不及你五分,可短时间内还是能蒙骗住的。”

庄昔翯沉吟道:“我去崔府这幺久才查探出一点消息,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无法下手。我不想功亏一篑,更何况成大事者需得心志坚定,岂能半途而废。”

泠坠此时也不大在意,庄昔翯可是一条江湖混迹的老狐狸,怎会轻易就栽倒一个已有家室的女人手上。最多是有那幺点意味,等那股兴趣过了,自然就能抽身。

聊了半宿,两人各自散去。庄昔翯贪恋酒味,下楼去厨房寻酒。走至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难不成有老鼠?

他从窗棂的缝隙中瞄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地上,拿着比手还大的白面馒头,拼命的往嘴里塞。吃了不过几口被咽住,随手抓过灶台的瓶子喝着,“噗”的全数喷出来,剧烈咳嗽。

他实在看不过眼,掀开窗棂翻身进去。翻开其中一个燃着炭的锅子,寻得了热水,勺了一碗,碗底的温度刚好,半蹲下身递给她。

卫照芩抚着胸口,难以压制抖动,应顾不暇的看着那碗水,嗓子冒着火一般。他扶着螓首,细致的喂她喝下,眸光有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专注。

卫照芩喝完了水,擡着灵动的杏眼看向他,两人目光相触。不知是她刚才喝了酒还是他身上散发的,她好像人有点醉,只觉得那双黑亮的眸子那幺的熟悉,她觉得好像看过很多回。

他只是喝了一点酒,清醒得很,刚才在屋顶的话警告着他不能再靠近她。庄昔翯捏紧手中空了的碗,失控之下瓦碗碎裂成几块,尖锐的碎片划破拇指,血滴下她的裙摆。

疼痛如同醍醐灌顶,一把浇醒了他的心猿意马。他站起身,转身从窗口跳出。

黑夜,再度沉静下来。

卫照芩深深思考,为何在第一眼开始,她总是觉得他如此熟悉。难道是前世曾经回眸过?若是她见过这幺俊美的一张脸,就算不深刻也不至于全无印象呀。

第二日队伍里多了十数个捕快,却不见了那名少年。回到府里,卫照芩把游走的心思收好,两人之间是不会再见面了。

除了被玷污了的孟素芬发疯被送到道观安养之外,其他的小妾和婢子皆是没有什幺大碍。崔蕴行找上六扇门的人交代,势必抓住赵雪乔处置。此事惊动了常州的知州赵有为,为了撇清自己有帮凶的嫌疑,主动请发抓拿亲生女儿,可被六扇门的统领以避嫌为由不客气的拒绝了。

此事关乎人命众多,作为帮凶的落叶知秋被乱棍打死,引嫣阁被撤下夫人赐给了卫照芩,牌匾用金漆大字镌铭着三个大字——《灵颖阁》,暗喻她此次的立功。

自从从玉华寺回来,劫后余生的宁西雁开始关注起她,不知是否因为慧琳嬷嬷的缘故,反而冷落了顾相知。不少小妾提着礼品补品四处在夫人和她之间游走,她意外的得到了前世最想得到的殊荣。曾经她抛弃所有,如今却不敌那幺危难下的几句话,“境遇”这玩意,就像是一盘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了赵雪乔的为难,却有另外的忧愁,眼下得到了夫人的重视,又该如何能脱身呢?

广白不懂她的心思,感动的兴奋的整理着堆满了一室的东西。“姨娘,瞧这桃子多大多红多香,梨子皮黄有光泽看着就甜,都不是一个个暗藏污垢的烂果子了。“

“您瞧这几匹丝绸,摸起来滑滑凉凉的,上面的提花织物也细致时兴,我得赶紧让人裁几身衣裳扬一扬眼。”

“这圆月白蝶茉莉半纱屏风描得多鲜活呀,就放在这吧,这个青花花果纹蒜头瓶看起来也不错,摆在窗户还是帐幔旁呢?我再想想,那个赤宝纱花瓶的雕花好细致,得找几株蛋黄花摆设……”

”我们以后总算不再受赵姨……呸呸,不单只不会再受赵雪乔的迫害,还有其他人也不能欺负到我们了。现在我们的姨娘可是有夫人撑腰,说不定少爷很快改观。这样我们就不用被迫出府生活,在这里过得多好呀。”

任由广白兴致盎然的摆设一切物件,她兴趣缺缺的看着窗外的百花。她享受过更上等的衣食住行,最后终成一捧白骨。广白还是前世的广白,自然不会懂得她的心境。眼前最大阻碍的赵雪乔已然不在,顾相知被冷落也玩不出什幺花样了,接下来的日子想想就知道如何舒坦。

“对了,还有这只小猫,物似主人样,我看还是让人把它弄走吧。”广白指了指蹲在窗沿上的白猫。

瞥了一眼,无所谓的道:“就让它这样吧,只要不吵就好。”

沐浴过后,卫照芩抓来了平日一直迷恋小话本无法自拔的广白下棋。

广白是初学者,开始非常局促,下得手忙脚乱,不过卫照芩尤其耐心教导,广白渐渐得心应手。

广白按住了卫照芩捡着白子的手。“这个不算,不小心放错了。”

“棋子起手不收手。”卫照芩拨开她的手,坚定的放回棋罐里,“好了,这回想清楚再投子。”

广白抠着棋罐里所剩不多的白子,观察了好久,又放了一枚截在黑子中间。“我还差一百三十格就能赢了。”

可棋盘上的黑子比白子多了一倍,卫照芩但笑不语,放了一枚接着黑子的横列。

就这样,广白一炷香时间已是输了三盘,别别扭扭的不愿再玩。“念在你是新手,那就允你三次悔棋吧,怎幺样,要不要玩?”

刚学会的兴头不会那幺容易熄灭的,广白急忙点头答应。可过了一会,战况就乱了。

“广白,你已经悔棋四次了。”

“我只是不熟练,你不是说体谅新手吗?”

“广白,把棋子还我,哪有人被吃了还拿回去的,这个不能悔。”

“你一次吃了八个,我玩不下去了。”

卫照芩几步跨过去,手探入广白的怀里拉扯。   “你欺负我只有一只手是不,快拿来。”

广白抱着怀里的棋盒不撒手,左扭右躲,“嘻嘻……姨娘欺负我没有腿。”

卫照芩无奈的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吧,你这幺无赖,这把算是我输了。”

清凉的夏风拂入室内,吹动珠帘锒铛作响,卫照芩擡头望向门边,眉开眼笑的神容隐没。

他是不知何时到的,玉竹般的立在门边,湖蓝色的衣袂像是海水流淌般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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