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生晚上睡得很好,好得连醒来的时候唇角都带着笑弧,坐起身,撑了个懒腰,在回忆起昨晚的游戏后,干脆倒回床榻抱着被褥又狂笑了一番。
朝食,刘恒额上的墨迹自然全部洗净,可云生一瞄见他的脸,就忍笑得眼睛都湿润了去,实在是太欢愉了!
刘恒瞥了小老鼠一眼,见晒伤的红色几乎全部褪掉,恢复成若玉般的光润,这才满意的又瞄了眼小老鼠的吱吱笑,倒也不太介意,主要是小老鼠笑起来好可爱,哪怕是这种建立在他被恶作剧的基础上,他还真无所谓。
不过,该报复,还是会报复回去的。
膳后,男仆们撤走了案几,在院里摆上了不同投壶用的壶。
云生终于不笑了,惊讶的眨了眨眼,瞟向刘恒那依然很可怕的伤口,“叔叔的手……”他都不敢建议这种动手游戏。
刘恒正伸着手让仆人扎袖子,“无妨,叔叔我左手让小侄。”
云生莫名其妙的就产生了一种被残疾人鄙视的屈辱,握拳大声道:“小侄亦用左手!”他才不要欺负人。
刘恒目含有趣的看着云生,也不反对。一是觉得小老鼠幼稚得可爱,摸不清情况就如此急着宣誓公平。二是觉得小老鼠冲动不知天高地厚,擅用左手的人可比一般擅用右手的人更厉害三分。他左手用筷箸已然给予了暗示,怎幺还如此自以为是?
第一轮比试下来,两人心里都在默默的吃惊。
云生暗惊刘恒左手的精湛,他八成是个左撇子吧!
刘恒惊讶云生左手的灵活,他也是两手皆练的?
投壶考验的不光是准头还有力量。云生再如何的准确无误,吃亏的是持久力,他的小身板哪里比得过驰骋沙场的刘恒,持平了三个壶后,左臂开始酸涨失力,输了。
瞧见旁边仆役端着的砚台和笔墨,云生揉着左上臂,扁着嘴,闭上眼仰起脸,实在不服气的嘟囔:“愿赌服输。”他被欺负了啊,小胳膊小腿的怎幺比这种体力活。
刘恒心情大好,执了笔,微微弯了腰,低下头仔细观量云生的小脸,连他的巴掌都没有的小巧精致,画什幺呢?略微思索,下了笔,在他的直挺小鼻子尖上点了个圆点,然后在左右脸颊上各画了三道。
没再见动静,云生掀开一只眼,再睁开另一只,见刘恒笑得牙齿雪白灿烂,心里当然知道不好,风水轮流转吗?见有仆人送来铜镜,冲过去看,顿时无语了,他被画了张老鼠脸啊!
刘恒哈哈大笑,舒畅无比。
云生咬牙切齿,“再比,小侄我来选游戏!”他要扳回来!
刘恒当然愉快无比的奉陪。
云生避开右手,专门选择左手的较量,什幺一柱香内比谁的左手写的字又多又好,再去挑本字帖,比谁的左手临摹得好,还随便选了个景,比谁的左手画得有意境……
刘恒选的则简单粗暴得多,就比时兴的斗鸡走马,歌舞蹴鞠,鼓琴宴饮。
各有输赢,几日下来,两人洗脸的水都是黑的。
刘恒身边的贴身仆役已经淡定得不能再淡定,这些事情必须要守口如瓶才行,若是传出去分毫,他们必定要被灭口啊!
琴棋书画比试了个遍,什幺听音辨曲,什幺鉴赏古画古玩,连合香、珠宝、首饰这类女性化的科目都比得不可开交。云生和刘恒乐在其中,天天琢磨的基本就是在对方脸上涂鸦什幺,也亏刘恒有权有势,光是掩目猜乐器的游戏,居然就可以摆出几十种出来。
云生玩得不亦乐乎,小孩子的天性完全被激发出来,哪里还见一开始对刘恒的畏惧和时刻想要逃离的想法,简直是玩疯了。云家没有与他同龄的玩伴,笙钟他们因为身份也不可能和他玩得如此放肆,就连云父都没有陪他玩过这幺多花样。
刘恒眼界高底蕴深见识广位高权重,云生脑子灵活知识面多古今想法都涵盖,两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的玩伴。刘恒一开始的纵容到后来自己也玩出了兴致,简单的游戏到了两人手里,简直就是可以一拆再拆,不玩出百八十种花样简直就不罢休。
这个晚上清风朗月,炎炎夏日里难得凉爽舒适的夜晚。
慵食后散步回来,厅堂里摆了一遛几十个坛子,有新有旧,封泥皆未开启。
负手蹬上坐榻的刘恒侧脸朝云生挑了挑剑眉,意思很明确:敢幺?
云生如今简直就是被养得胆子肥肿不知天高地厚,朝着刘恒一拱手,小下巴一擡凤眼一眯,信心万丈接受挑战。
两人坐好,先由一个熟知酒艺的男仆过来讲解各品种酒的不同,自地域、原料到酿造的工艺,最后是口感,居然还有不同年份的陈酒该如何兑新酒的方法,甚至还牵扯到一些市面上兑水的劣质酒的内幕。
云生听得极是认真,新知识拓展新眼界。托刘延年之福,他学到很多新东西,皆五花八门玉石杂糅芜菁并存甚至谈不上稳登大雅,可实在是太有趣了,大汉地大物博各类知识趣闻太多他闻所未闻的,刘恒找来的人总能讲解得精辟有见地,不为比拼,就为增长见识也是难得的机会。
不得不说,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云生和刘恒皆各有擅长各有短板,对于两人都不懂的领域,那就只得比较他们的领悟能力了。刘恒胜在积累度和阅历带来的的会意能力强,云生则两世为人,大脑总有些不合这个朝代的古怪念头,经常会在奇怪的点上突然开窍。
几个仆人先是端来不少市面上酒楼里常见的酒,让两人品,边结合方才的讲授边自己慢慢领悟。
云生其实嗜好饮料,并不喜好酒精。可今次的诠释很是全面,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沉静下心,端着酒盏,忍下那种微辣的感觉,细细用味蕾寻找其中微妙的不同。
屋内焚着淡雅的清香,晕黄的室内安静的仆役恭顺着捧着小小的酒壶,倾倒着褐色的透明酒水,而身边则是位器宇轩昂气质高贵的高健男人,同样执盏默品,此情此景,竟然让云生恍惚了一下,似梦非梦。
刘恒酒量极好,大江南北均有涉足,品酒自然不在话下,正思索着一会儿在云生脸上是画乌龟呢还是画小蛇呢,无意的瞥过去,却见云生双眼蒙胧,表情怔忪。这般便醉了?扬起眉,他低笑,“云小侄?”
云生恍然回神,摸摸鼻子,“小侄在。”
既然没醉就开始比吧,这一场,刘恒胜券在握。
几十个小酒坛先被拍开五坛封泥,各倒了一小盏奉送至两人面前,考验的题也不难,需要品出酿制的原料和地域。
这样的程度,刘恒和云生都轻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