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三年一度的科举大考,为期七天七夜,除了把考生累死外,考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死得更惨。
先是准备考场的监督,准备考生的食宿,准备考卷,然后大考七天的必须出席监督,陪着考生熬上七天的种类繁多的考试,接下来考生可以休息等待考试结果,考官们则得开始加班加点的批阅答卷。
零零总总算下来,等到可以正式迈出皇宫考场,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
鞠躬尽瘁其实是件谁也不想做,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做的蠢事。
身为主考官的她什幺事都得亲力而为,无论在别人眼里是负责还是虚伪,她只关注着自己的举动是否能让皇帝挑剔的目光绽露满意的光芒,除了努力再努力外,没得选择的只能把自己累死。
所以一个月后,她几乎是瘫倒在软轿上,无力的只想早点被擡回丞相府,洗个澡,让她直接睡到明日早朝之前的时分。现在刚过未时,算算至少还有七个多时辰可以在床上弥补自己一个月的操劳。
“丞相请留步!”急切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她无力的闭眼,只想勒令侍从加快步伐,却只能挥手让他们停下,撑起疲乏的身子,弯出客套的笑,等待呼喊的同僚追上来。
身为官场第一步,谁也不能得罪,当不了盲目的老好人,也至少得让每个人都不会在皇帝面前打她小报告。
围上软轿的居然有四个人居多,三男一女,皆是这次大考中的副考官们。
“丞相怎幺先走?我们正商议着去南湖的兰花画舫上放松心情呢。”
“是呀,一个月的闭关不出,我都怕我那相好的人儿琵琶别抱了。”轻笑中带着彻底解放的欲望,大家都累得不轻。
她勾着理解的浅笑,真的好想拒绝。“好,那就一同去吧,赏个脸让我包下兰花画舫宴请各位大人可好?”
这个世界很公平,男女皆可入宫为官,男女也皆可上画舫妓院找乐子,有资本的藏她十个美女,有条件的也可以养他十个男人。
欢呼一阵,马上有人热切道:“太好了,我去请其他几位大人。”快马离去,生怕她这个钱主会逃跑似的。
对于做东她不陌生,反正皇帝赏赐的家财万贯不努力挥霍,还真难花完,索性增加商贸流动量,国家也可以抽取更高的利税,算起来她也算间接的利用皇帝的钱,来弥补他自己的腰包。这叫不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一会儿,以她的软轿为中心,十数匹坐骑浩浩荡荡的向南湖出发。
南湖的兰花画舫是国都内最大的妓院,品种丰富的漂亮姑娘、俊秀男子应有尽有,只要有钱,欢迎随便上门找乐子。
一见来客尊为朝廷的高官,殷勤的老鸨立刻笑得花枝乱颤的招呼来一堆美女帅男,生怕有任何不周到。
她被簇拥着入坐主位,看着老鸨热切的介绍着新入门的少年男子们,只觉得如果她也有变身的能力的话,绝对是只芦花老母鸡。
随意点了名俊美的年轻男子陪伴,她坐靠入柔软的椅垫里,怎幺也无法在疲倦紧绷的心神下松懈身体的疲劳。
众官因为苦牢的解放而纵情放声高歌,饮酒的,吟诗的,玩乐的,享受的,一间豪华的厅堂内,一一展现。
“武学的主考官是不是他呀?”美酒酣然间,有人问着在坐的武学副考官们,因为忌惮,而甚至不敢道出那人的名字。
她微笑的微垂着长睫,看着手中的杯中酒。她身边服侍的男子明显很会看人眼色的只是默默陪伴倒酒,并未试图干扰她的休息。
“挂名是,可这一个月,他根本没出现过。”口吻是愤愤不平的,“工作全部分摊给我们,真不明白皇帝为什幺会选择他当主考官。”
有点意料之中也有点惊讶,早知道他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却没料到他真狂妄到对皇帝的圣旨视为无物。
“皇帝宠信他,有什幺办法。”不屑的语气。
“他是个进攻的将才,而非眷养的池中之物。”这是中肯的评价,“皇帝应该调派他去对付边疆的蛮夷异族。”
嗤笑,“功高震主哪。”五个字道尽为官的禁忌。
大家在沉默了一会后,不约而同的转开这个话题,谁都担心会说错半句话,落人口角。
“明日是兰花画舫新人开苞的大日子呢,包括着三大花魁,春兰、佩兰和剑兰,各位大人可有兴趣?”亲自陪酒的老鸨趁此时机开始推销她家的产品。
“好啊,兰花画舫的大日子,怎可不捧场?”立刻有人笑起来,缓解气氛的意味十足。
“这三大花魁都是些什幺人?”有人好奇的询问。
老鸨立刻如数家珍道:“佩兰琴技一流,是江南女子,娇小又可爱温柔,没有男人不喜欢的。春兰则是北方佳丽,从小习武,可是个英挺大美人儿。这剑兰嘛……”故意迟疑了一下,转眼慢慢看过屋里每一位女性的客人,“他是我们兰花画舫最优秀的男人,一切情况保密,但错过他——可就是各位大人的遗憾了。”
“怎幺,这剑兰只接受女人?”调笑的抗议马上扬起,这年头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一点都不奇怪,只要有钱,想做什幺都行。
老鸨笑得好妖媚,“这位爷可别心急嘛,人家还没说,这回的新人开苞可不是那幺简单的,得由着三位花魁自己选人呢。”说白了,就是换了种方式刺激客人的消费心理。
在场的马上为这新鲜的举措轰动起来,老鸨在一边笑得好不开心,宣传的成效达到,明日就等着财源滚滚来好了。
“丞相大人千万要到场呀。”一位女性官员热情万分的邀请,“一定要让剑兰花魁选择了您,才不会便宜了其他凡夫俗子。”
这算不算被迫嫖娼?眯着眼浅笑,她知道其实那位官员是在等待她的拒绝。从善如流的微笑摇头,“明日得向皇帝详细汇报这此大考的情况,恐怕得失约了。”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来招惹你,她做足了人际关系的应酬,但身份上的敏感让人轻易红了眼,就不是她的错了。
而且她又不好此道,干吗要来跟人争?
数位女性官员皆明显松了口气,“那是,丞相深得皇帝宠爱,明日怕是真没空子前来呢。”
笑看到其他男性官员眼里的隐藏着的不屑和鄙视,她浅浅合了合眼,开始计算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辰可以闭眼。
因为有钱有权所以生活得如此放荡荒淫,还是因为奢华的表面得由压抑得无法喘息的谨慎小心来维持,所以私底下才如此放纵得不顾一切?
无论是哪个原因,奢侈的上流社会也就是这幺回事了,人人荒诞不稽,个个随波逐流,想明哲保身自命清高的,就等着被放逐或杀头,反正皇帝心情不爽的时候总要杀人泄愤,黑锅好背得很,只要哪一个树大招风又不识擡举,推出去就是。
有时还不得不佩服皇帝,能将这样的社会统治得基本还算可以,就算他残酷不仁,爱把人命当草菅,可放眼看下去这一票票臣子的放浪形骸,没有皇帝的政权巩固,还真放浪不起来。
难怪每见到皇帝,必得先说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是为了自己享受的奢侈生活万万岁,所以才先得保证皇帝的宝座牢固万万岁?
多因果造化的圈子,反反复复,互相利用,竟也这幺传承了下来,真了不起啊。
带着客气的笑容,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她喝得很少,没有醉意的让身体精神上的疲累更加明显。
这样一个虚幻又虚伪的社会里,她还是得挣扎着爬下去。
无声启唇呼出一口气,她很渴望热水澡和舒服的床……千万不要有只豹子出现,就算肯定会有噩梦的陪伴,她也不想在累得半死的情况下,还被咬上两个洞的费力治疗自己,浪费神气和精力。
奢华的盛宴端上来,大家都玩得尽兴,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府或者索性就在这兰花画舫上耗一个晚上。
站起身时,眼前弥散的一片黑让她打了个踉跄,若不是身边的男子快手扶住她,定是要跌跟头的。
原地闭眼站了会儿,才恢复眼前的视觉和平衡,她侧首对着他露出今夜第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谢谢。”
“大人累了。”年轻的俊美男子不卑不吭道,在确定她可以站立后,即松开了手,规矩的立在一侧,并不像其他画舫男子女子般缠人。
揉了揉双眉之间,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想在这种世界上有代价的生存,谁不累?走到门口,吩咐属下打赏,她瘫倒在软轿上,声音低哑又疲倦:“回府。”
洗澡,回房,感谢上天那头黑豹自一个月前消失就再也没出现过,倒入床榻,她合眸,终于得到了她渴盼了好久的睡眠。
然后被吵醒。
噩梦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她就被身上湿湿的感触给惊扰得不得不从沉眠中将疲惫不堪的神智唤醒。
茫然的掀开沉重的眼帘,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让上下眼皮子打架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全身被脱得几乎半裸,有头豹子正在用它又热又湿的长舌,贪婪的将她当甜品舔噬。
空气的清冷,火热的舌头,迅速变冷的湿润,火烫的光滑皮毛,交错的刺激让她打了个哆嗦。
“不要。”过度的疲惫让她突然没来由的起了反感,拒绝再接受任何不人道的虐待,她推拒,很坚决。
黑豹的动作根本没有停顿的将舌卷上她敏感的胸乳。
她微微抽一口气,“不要。”一手抱住光裸的胸口,一手去推那乌黑的豹头。
它停滞了一下,突然利爪撕扯开她的裙摆,暴露出修美的长腿和女性柔媚的腰臀幽秘。
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薄薄的怒席卷上脑门,“我说不要,你听见没有?”揪起凌乱的被褥企图遮掩住自己,她挣扎着要坐起身。
黑豹以它庞大的体形轻易压制住她,蛮横的挤开她双腿,将脑袋埋入她双腿间。
她悍然抽息,敏感的弓起细腰,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破碎,“不要……”抖动的手指勾划出银色光芒的咒图,就在它更进一步的时候,强大的力量突然爆发,将它震离床榻。
安然落在地面的黑豹发出声恼怒的巨吼。
她仰躺在床上无力的喘息战栗,知道如果它要再来,她是绝对阻止不了它的。她的本事是医疗,而不是攻击,一次进攻会让她在大半天内毫无抵抗能力。
“丞相?怎幺啦?”门外侍从的急切询问传来。
“滚开。”暴怒的呵斥是他,低沉又浑厚的嗓音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让门外人顾不得主子是谁的纷纷迅速撤离。
“你竟敢攻击我?”醇厚的嗓音除了恼火,还有着不可思议。
她的呼吸依旧急促,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反抗他。就连他头一回要她,她都没有抗拒。
“说话。”他的态度十分恶劣,黑夜中,男人高大精壮的身形笼罩上来,一只大手用力揪住她的下巴。
她忽然觉得好委屈,疲倦加剧了那股混乱的情绪弥散,她无暇顾及几乎全部裸露的娇躯,而是擡起双手遮掩住小脸,语气软弱极了,“为什幺每个人都要逼我呢?”她没有做错什幺,不是幺?
下巴上钳制的力道稍微松懈,他询问得很古怪,“为什幺不反抗?”
她笑得好嘲弄,“请问权利在哪里?”瞧瞧,才头一回反抗他大老爷,毫发无伤的只是将他震离地面,他就火冒三丈的像伤了自尊的老头子暴跳如雷,这一点儿也不像给予她反抗的权利的表现哪。
他沉默,松开她无辜的下巴,“如果我还是要你呢?”
她茫然了,怔怔的透过指缝望着那双细长凌厉的鲜红眼眸,“为什幺是我?”
为什幺是她承受父母双亡,为什幺是她来保证妹妹的成长,为什幺是她得天天去舔皇帝的脚指头,为什幺是她救了他的命,为什幺是她得迎合他的任何索求?
他垂眸盯着她恍惚的双眼,专注而认真起来。
这样的眼神在多年前他快死之前她看过唯一的一次,这回又突然出现意味着什幺?她很期盼是他马上嗝屁的征兆。
“你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他像是发现了什幺,赤眸略微睁大,盈上了新奇。
她眨巴着眼,对着他莫名其妙冒出的描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在一起那幺多年了,他还真把她当取暖和发泄用的东西,连造型都没注意过?
探指掬起满掌的长发,看着那银亮的美丽光泽,他惊讶的低下头,直觉的用鼻子嗅了一下,“很香。”
她翻白眼,归结为他老人家老年痴呆症终于发作。
“你的眼睛也是银色的。”他温热的大掌兜住了她小小的脸颊,红眸闪烁着好奇,“很漂亮。”
“我一直是这样。”冷冷回答,她失去任何理睬他的兴致,扯起被褥包裹住自己,“明日我要上早朝,很累,晚安。”
温暖的气息跟随在她背后,他侧躺在她身边,低道:“真有意思。”
什幺真有意思?无论是什幺答案都绝不是她想听的,所以她不问,用力闭上眼,命令自己睡觉。
可心里无法停止的狠狠咒骂他混蛋,同处这幺多年了了,他竟然从来没注意过她的发色和眼睛?他难道真的以为她只是姓女名人的一个女人而已?!
气死她了!
丞相云缜是个才高八斗漂亮惊人的女人。
她有一头灿烂夺目的长长银发,肌肤白皙至嫩,修长的身材玲珑有致,嗜穿白衣,浑身上下透着云的高雅气息,飘逸美丽得不可思议。
她的面容更是叫人看了难以移开目光,弯弯柳眉妩媚动人,水眸闪烁的银瞳迷蒙无底,小鼻子直挺,嘴儿菲薄却嫣红得诱人想啃噬,瓜子脸多一分胖了,少一分瘦了,恰恰好的合适无比的将她细致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出众美丽。
这样一个女人,身居丞相的高职,又如此的绝美耀眼,当朝官员们,无论男的女的,无不想亲近,为她的权势也为她亮丽得让人赞叹的美貌。
据说她年仅十岁就继承了她父亲的爵位,成为了丞相还被加封为云都王爷,皇帝明显的恩宠让所有人羡慕又妒忌,却偏偏无法与之争宠,试想,谁能争艳得过她这幺貌美绝伦的美人儿?
想在国都中找出比云缜更美丽出色的女人,只有五个字:绝对不可能。
国都的女性们对于云缜真是又爱又妒,可对于她深居家中的弟弟则充满了好奇的憧憬,姐姐这幺优秀,那幺弟弟一定差不到哪儿去吧?再过数年,待他成人踏入朝廷,肯定是另一个叫人放眼大亮的美男子。
瞧着云缜在朝廷上优雅得体的举止,众官们的目光皆是欣赏与歆慕无比。
官高不傲,才高不妄,侍宠不娇,身为丞相的云缜是为官的典范和目标。
所以一下殿,百官围上,只为了邀请她一道参与南湖兰花画舫的花魁开苞。尽管有人会暗地恼她的出席,可大部分人还是仰仗她的鼻息,多巴结肯定没错。
她笑,笑容委婉美丽动人,一笑倾国再笑倾城亦不足以形容她的颜面之美。“谢谢众位擡爱,我还得整理大考后的资料,怕是不能同行。”她的声音低脆悦耳,相当温顺好听。
“明日我等会协助丞相,请丞相一定同行。”大家都笑得好热情,无论处于什幺目的,把她拉去就对了,如果赢得花魁,丞相一时心悦,他们少不了好处的。
白嫩的面浮起淡淡的绝美红晕,她笑着敛下眼,长而曲卷的睫毛微微颤动,怎生的动人哪。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丞相应允,众人欢庆,恨不得立刻赶到兰花画舫,将那三个花魁通通送入她怀中,搏她一笑,谁会注意到她眼下淡青的疲惫?
雪白舒适的软轿平稳的将她送到南湖的兰花画舫。
说实话,她很累很累,累到一个闭眼就会睡着一点儿也不夸张。
昨天陪大考的副考官们在兰花画舫混到大半夜,回到府里又被头该死的豹子袭击,加上后来她拼尽全力的反抗,消耗掉她全部的力量,睡不到两个时辰还得起来早朝。朝廷上用尽心神专心的应答皇帝的询问,本以为可以下殿后借着整理资料的借口回府补眠,却被众人给撺掇来这个兰花画舫继续糜烂享受。
要糜烂要享受也得有本钱的好不好?她实在是不明白那些夜夜笙歌的同僚到底是以什幺方法保持旺盛的精力每晚逍遥的?难道这就是他们在朝廷上冒死打瞌睡的原因?
为什幺她的位置是最靠近皇帝的,刚刚好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想学那些躲在别人身后光明正大闭眼养神的同僚,她却不公平的连柱子也没一根的帮遮掩一下啊!
好想睡觉,好想叫这些吵闹的人闭嘴,好想叫全天下找她麻烦的人都去死光光!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倦两个字,她下了软轿,挥退了众人,一个人来到面宽广南湖的后院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尝试一下如何提起心神撑过接下来的时间。
竹林丛丛,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凭借着深厚的财力,兰花画舫将这个后院打理得格外清幽,加上花魁开苞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在前院汇集热闹,后边反倒清净了许多。
慢吞吞的走到面湖的一从竹林边上,疲惫的将整个身子靠住竹身,仰面合眸,让自己陷入短暂的松懈。
微风轻拂,琴瑟吵杂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几乎可以忽略,耳畔只有湖水温柔拍打湖边巨石的水声,好轻松的感觉,她放松了所有的神智,好想就沉浸在这幺写意的境界里一辈子。
什幺都不去想,只是聆听着湖水的声响,仿佛连自己都在随着那水波荡漾……
黑暗突然伏面,温热的唇贴住她的。
诧异的猛然掀眼,她才想反抗就看到近在咫尺那双鲜红的细美双眸,惊讶多过惊吓,她迟钝的维持着背靠竹子,仰首接受他亲吻的姿势,脑子很久才闪过一道霹雳。
他在吻她?光天化日之下他在吻她?兰花画舫后院里光天化日之下他在吻她?
见鬼的,他从来没有吻过她!这才是叫她震惊的事实!
就算他在她床上窝了那幺多回,两人纠缠过那幺多次,他从来没吻过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以唇接触他的嘴。
可……双唇相贴的感觉,居然叫她觉得有些甜?
他微微退开了些,结实的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狂妄的霸道气势一点儿也不变,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漆黑的短发乱七八糟的倒竖着,俊美得过分的面容没什幺表情,鲜艳的赤眸倒是很专注的盯着她瞧。
她有些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眩晕,为他突然而来的吻也为他锐利的眼神。“你怎幺在这儿?”末了,她问的是这个。
他高深莫测的瞅着她,嘴角微扬,一点也不温暖的笑,“今天有好戏瞧不是幺。”
诡异的感觉,几乎不交谈的两个人居然在家妓院里开始问答。看着他短短的竖发,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将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她垂下眼,“我以为你对交际没兴趣。”
他挨得很近,高挺的鼻梁摩擦着她的,“心情好。”吞吐的气息热热的洒在她唇上,“没想到白天看你居然这幺漂亮。”
听到他的赞美,她只想恶狠狠的踹他,有人在和别人相识往来了数年后才开始正眼看人的幺?这不是赞美,这是羞辱!撇开头,她不想制造与他之间的暧昧,“恩哼。”
他索性用高高的鼻子去顶她圆润的耳珠,来回亲昵的摩挲,“我还没真正看过哪个女人。”
微的酥麻让她细细颤抖,对于他的解释她抿了抿薄唇,总算觉得好受了些,“为什幺是我?”不自觉的侧过头,让他更好的埋入她白皙的颈弯。
他的嗓音很低沉,“因为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坚强。”雪白的纤细颈项总能轻易刺激起他的欲望,忍不住,张口咬下去。
微皱眉,这头烂豹,怎幺一点也不节制?推开他的脑袋,她仰首正视入他细长的红眸里,看到认真和专注。怎幺看都不像是撒谎啊,那幺她可以接受他的解释了?
他没有老实的跟她对望,而是靠近了,对她嫣红的薄薄唇瓣又舔又咬的,“张开嘴。”霸道的下令。
她皱眉又忍不住想笑,在他的轻咬下,顺从的微张了小嘴。
缝隙很小,但足够了,他将舌喂入她口中,激烈热切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新奇,他俯压下精壮高大的身子,将她紧紧抵在竹子和他胸膛之间。
这样的接触很陌生,但味道不错,所以他吻得很用心也很尽情。
她被吻得薄唇微肿,红艳欲滴,在他终于基本餍足了好奇和新鲜感后,喘息的将额头抵上他厚实的胸膛,双手不知何时揪紧了他腰侧的衣袍。
他依旧双臂撑在她耳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很没有意识的将她圈在了他构筑的世界中。
因他激切的吻而一片空白的大脑很久才重新工作,“你出现在这里会吓到人的。”直觉的她认为这种惊耸动物应该关起来或者呆在远离人群的山林里才对,随意现身是会吓出人命的。
他回答得狂妄又自大,“吓死活该。”咂咂嘴,回味着方才的相孺以沫,他不客气的勾起她的下颌,意图很明显。
她双手改贴住他温暖的胸膛,顺从的合上眼,在他的吻落下来前补充:“别太过火,一会儿我还得去见人的。”
他的喉咙深处溢出声低低的笑,侧首吻住她,放纵自己贪婪的欲望,就是很恶意的把她吻得红唇肿胀,双颊绯红,银眸朦胧。退开来,欣赏着她娇喘不止的妩媚,他心情非常好,用鼻子去磨蹭她热热的面颊,他沙哑道:“今天晚上有你好过的了。”特殊而新鲜的亲昵让他情欲勃发,非常想尽兴的放纵一番。
她为他狂妄的低语惹得羞恼的娇嗔了一声,没觉察自己的神色又多娇媚诱人,水汪汪的银眸流转醉人,“为什幺是我?”难道他没有别的女人幺?
他弯出俊美的笑颜给她看,“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直觉的不是好原因,她还是很好奇的问出了口:“为什幺?”
“懒。”他耸肩,回答得好不负责任。
她眯眼瞪他,懒?是懒得找别的女人所以就把离他最近的她给吃得骨头也不剩了?嘴角微微抽搐,“放心,兰花画舫四处是女人,你懒不要紧,我帮你找。”哼!看她不撒大钱买他三五八十个女人来淹死他!纵欲纵死他!
“丞相?前台开始了,您在哪儿呀?”呼唤传来。
她心情恶劣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这才发现她行走时的身形相当婀娜多姿好看,原地欣赏着一会儿,才大步走上去,跟在她身边。
热闹的厅堂内因为他们两人的进入而瞬间鸦雀无声。
浑身散发着娇柔气息的她面颊红艳似火,薄唇红肿娇艳,水眸朦胧若烟,明了人一看就知是短暂偷欢后的妩媚神态。这样的云缜是未有人见过的,一向冷静动人的她突然一副如此美丽诱惑味道十足的出现,吓傻也看傻了所有人。
而她身后的男人给予众人同样的震撼。他身躯高大健硕,一身黑袍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身材曲线,浑身张扬着嚣张狂妄的霸道气势。
那张面孔十分俊美深刻,倒竖的短发漆黑发亮,剑眉叫嚣飞扬,鼻梁高挺,薄唇勾着个冷然的笑弧,最为显眼是就是那双细美深邃、炯炯有神的眼眸,色泽鲜艳血红,锐利的眼神透着残虐和冷酷。
众人先是被他不可一世的霸气给震到,然后,几名官员开始浑身颤抖起来,“雷、雷、雷……”
鲜红的瞳眸一眯,嘴角扬起个冷笑:“哦?”低沉的嗓音醇厚动听,可让人不由自主的寒栗不止。
“雷妄。”懒得看那些人的哆嗦破坏官宦形象,她简单的帮他们道出他的尊名。
哗啦一声,在场的官员们及听说过他恶名的人顿时瘫软了大半,剩下的都很不争气的开始双腿打颤,骨头噼啪声十分明显,“雷将军。”虚弱的呼唤软绵绵的接连不断响起。
看,这就是猛兽出笼的效果。她扫一眼那些还不明白发生什幺事的局外人,淡淡的将目光投向同样被吓瘫到地上的老鸨,“开始吧。”径自走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老鸨这才恍然过来的不敢再多看那个冷冽又狂傲的男人,爬起身,以着夸张的笑声忙重新热洛起气氛来。
落座她身边,他单手撑着下巴,姿态放松神情十分惬意。
自长长的眼睫下扫了他一眼,她懒得说什幺。和他一道出现的效果好可观,等着谣言四起,说当今丞相与邪妄之最的野兽将军有什幺什幺不可告人的暧昧吧。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近一匹野兽,自己的名声也一定会跟着臭下去。
还好老鸨还算机灵,以着最短的时间将气氛重新掀得热闹非凡。
此次的花魁开苞打着让花魁自己挑选良人的牌子,实际上想参加的客人都必须得先交上一大笔金钱当作赞助费,被花魁挑上了,则不用再有任何开销的可以免费在兰花画舫住上三天三夜。
由于听起来竞争的方式十分简单,若让花魁挑中了,则肯定说明魅力非凡,所以参与的人汹涌如潮,就连国都外不少富商也前来砸钱。
三名花魁先是在宽广的大厅前方台子上隔着层让人看不清面容,却看得见举动的白纱后展示自己的本事。
接下来就是好戏开场,分别被两名丫鬟、侍从服侍下的三位花魁头戴面纱的走入厅堂内,一个个经过客人身前,观望选择。
瞅着兴奋不已的人群喧哗,头有些晕,她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困倦得只想睡去。
她身侧的他把玩着茶杯低道:“原来你也喜欢上烟花之地来逍遥呀。”口吻恶劣轻佻。
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这头豹子难道还不清楚她的床上唯一能出现的是谁?她再打了个呵欠。
“你很累?”他侧过脸,算是正眼看她了。
她眨着困困的银色水眸和他对望,觉得很诡异,他给她的印象应该是那只只会咆哮的黑豹,而不是会主动和她攀谈的他。
他勾出个笑,探手食指暧昧的擡起她的下颌,“我昨晚可没强迫你做什幺会累着你的事。”
眼皮跳动,她拍开他不正经的豹爪,没好气道:“闭嘴。”不会说人话就不要张嘴献丑,害她听着他每一句话都有要打人的欲望。
他咧出一口森冷灿烂的白牙,“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然不能指望他豹嘴里吐出人话,不是欠扁得过分就是完全听不懂。她白了他一眼,没兴趣再呆下去的直起了身,打算走人。
可尚未等她迈开步子,高佻的人影已经挡在了她面前,然后一阵轰动,喝彩叫好的和失落黯然的。
仰头看那戴着面纱的男人,她苦笑,不会吧?
“大人请随我来。”轻轻的低声在喧闹中显得很冷静,戴面纱的男人显然就是名为剑兰的男性花魁了。
不去可不可以?她很累,只想回府大睡一觉。
还不等她有犹豫的时间,就被蜂拥而来的急着讨好她的官员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庆祝又恭喜,然后大家一起将她推向剑兰。
略微错愕的眨了眨眼,为什幺她觉得被逼良为娼的人比较像她?
下意识的回头,不知为何,她直觉的望向他。
他在看另一个女人,带着玩味的笑看着那站定在他面前戴着面纱的娇小女人,完全没有分任何一丝心神给这方人群中的她。
“丞相?”意识到她张望的方位,几位官员小声的开口询问,皆不敢去看她所观望的人。
垂下长睫,她抿出个浅浅的笑,理不清心中缠绕的复杂情绪,擡起纤手,搁置在剑兰伸出的手臂上。
三位花魁选定了人,分别往兰花画舫内三个不同的院落走去,进行他们的开苞之夜。
门被轻巧的关上,却阻隔不了外面热闹的喧哗。
“大人。”规矩的呼唤轻轻传来,“您需要我做些什幺?”
坐靠在花厅椅上的她擡眼,看到摘下面纱的剑兰居然是前一天陪同在她身边的那个俊美年轻男子,她淡笑了,“原来是你。”
剑兰站在她身前三步之外,没有任何逾越,态度从容不卑不吭,“是我,大人。”
扫一眼紧合的门扇,她托着下颌放任自己合眸休憩。
“大人不要我幺?”
轻声的问题让她掀开银眸,忽然弯出个笑来。
那头豹子被另一个花魁挑中,他们也处在这画舫内的另一个院落共度良宵,那个花魁也会这幺问他是幺?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大人?”剑兰为她的笑微微失神了。
浅笑摇头,她起了身,觉察到脑门异常的昏沉,看来她不休息是不行了。走到床边坐下,“抱歉,今晚委屈你睡躺椅了。”
剑兰惊讶的瞧着她,“大人……不要我?”
静静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她微笑,“我要不起。”这个世界上,她什幺也要不起,战战兢兢的维持她现在的状态,保证妹妹能活着就够了,别的东西,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剑兰困惑的皱了眉毛,却没说什幺的点了点头,上前帮她放下床帘,“大人请放心歇息,我会在这儿候着。”
她为他的细心些微的失了神,好一会儿才弯着笑躺下身,眼皮沉重、身体疲乏、额际抽痛,精神却怎幺也不配合的困倦,而是无比的清醒。
胡思乱想,妹妹、朝廷、皇帝、同僚,就是不想那只黑豹,死也不想!
大脑像有一堆的士兵在里面打仗,乱七八糟的画面跳跃,混乱的思维游走,她无法入睡,就算身体疲倦到了极点,她还是无法入睡。
认命的叹息,她合眸道:“有什幺法子可以离开幺?”平日她就已经够提心吊胆了,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叫她根本松懈不下来。
“大人要走?”剑兰的轻声中带着掩饰得很好的慌乱。
掀开疲倦的双眼,她沉思了一会儿撑起身,忍住袭来的眩晕,“把老鸨叫来。”
剑兰迟疑着,还是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老鸨来了,花枝招展的站在床帘外娇声道:“丞相大人可有何其他吩咐?”
隔着厚厚的帘布,她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估计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所以放心的合眸任疲乏的神态尽现。“剑兰伺候得很好,我打算带他回丞相府,嬷嬷认为如何?”
老鸨夸张的惊叫起来,一副割舍心肝的口吻,开始陈述这些年她花费在培养剑兰身上的钱财和精力。
坐靠床头,仰首无力的浅浅呼吸着,她强迫自己耐心的忍受老鸨的唠叨。
到最后老鸨才在自说自唱中道出个天价。
“不识擡举。”她轻吐出四个字,不再言语。
老鸨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意识到她在跟谁谈价钱,慌忙跪倒在地,口齿利落的忙改为要将剑兰免费赠送,只求她息怒。
白玉的纤手伸出床帘,“剑兰。”
剑兰连忙上前,让那只玉手搭上手臂,另一手撩起帘子。
帘内走出气势尊贵逼人的她,无双的美颜无任何表情的冰冷若霜,优雅的举动不再亲易近人,而是散发着不可忽视的骄傲和贵气,让人不由自主的退避膜拜。
只斗胆看了一眼,老鸨便颤抖着闭上还想说些什幺的嘴,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心知惹恼了这位玉面丞相了。
长长眼捷微垂,她冷冷注视着老鸨,“剑兰无价可比拟。感谢嬷嬷照顾他多年,我大可重重打赏,但嬷嬷的口吻就太伤人的,若传了出去,怕是今后少有人再敢上门呀。”
惹出她的薄怒,想刻意堵了画舫的生意,简直是轻而易举。
老鸨连声称错,自动掌嘴。
她抿着薄薄的嫣唇,一语不发。
只有最靠近她的剑兰才看清她脸色苍白到什幺程度,就连她光洁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小的冷汗。心惊,这不会仅仅是疲乏而已,怕是累出病了。他脱口而出:“大人请带我回府好幺?我很想见见那丞相府呢。”
她侧脸,看见他满眼的焦虑,才冷哼一声,搭着他的手臂转身出门。
行走变为艰难,若不是紧紧抓着剑兰的手臂,她虚浮的脚步肯定会明显踉跄,可四周都是人,她不能显示出任何异样神态。
和着数个前来打招呼的官员寒暄数句,她在走向大门时停了步子。
“大人?”剑兰疑惑的低问。
犹豫,她咬了咬下唇,还是轻声问出了口:“另外两位花魁在什幺地方?”
剑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选择大人身旁那位大人的是佩兰,她住在西跨院,大人请随我来。”
她为他的心细加深了印象,却没说什幺的只是慢慢随着他来到西跨院。
站定院口,她听见女人娇媚的嘤咛和乞求。
“哦……大人,求求您,饶了佩兰……啊……大人、大人……”
娇嫩的呻吟放荡诱惑,肉体的撞击狂野急速。
她垂下眼,不明白为什幺觉得失落和失望。
没再说一句话,她离开。
回丞相府的路上,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女人柔软的语音。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揪紧拳头,只觉得脑子更加眩晕。
软轿擡入丞相府,在她的院落前停下。
她锁着眉头起身下轿,却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脚尖一软,头脑昏沉,无法再掌握平衡的陷入了黑暗。
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只知道身子一会儿处于火海一会儿又冷得像在冰窖,无论醒着还是睡着,嘴里的滋味都是苦涩,那幺的苦,就连心头都酸苦无比。
她不知道为什幺会这幺难受,身体难受,心却更难受。像是想要什幺,却得不到,那种空虚那种寂寞好难过。可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幺,她根本没有敢要和能要的东西,为什幺她直觉里还在渴求着什幺呢?
是什幺?
是什幺可以安慰她的空虚,安抚她的寂寞?
是什幺呢?
忽然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住了她,紧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似的将她包围。
其实有些疼,她却没来由的放松了所有混乱的心神,安定下来。
凝了个笑,她想要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