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慢慢东落,众人走进临时庇护用的岩洞中,燃起一堆火,不是为了驱赶野兽,只是为了驱散夜间行走带来的寒气。
花夕站在岩洞口,斜靠在岩壁上,注视着天边逐渐变亮出现一抹红霞,眼前焦黑的残树群因为这点亮光失去了夜间的阴森恐怖,平添了几许苍凉和破败。
是怎样的事故才能造成这样的景色?花夕难以想象。
煌连策注视着花夕,见刺眼的阳光一点点的移近,逐渐向花夕逼来,他不由担心起来,上前想要将花夕拉进来,冬镜不动声色的挡在他面前,朝他摆了摆手。
“不用担心,这是属于她的阳光,属于她的世界。”
“什幺意思?”煌连策紧盯着冬镜,心里的不安却更深了。
看着那阳光一点点的在地上爬着,触摸到她的脚尖、脚面、脚踝,他的心就一点点的绷的更紧,有一种害怕她就这样消失在这过于明亮的光线中的焦虑。
冬镜只是笑笑,转身看着花夕的背影,看着她整个人被晨光笼罩,周身散发出微微朦胧的光圈,就像天神一样圣洁,难以靠近。
煌连策沉默了,美丽的蓝色瞳孔紧缩,目光难以从她身上移开,心却仿佛被这圈光晕压的喘不过气来。区区几步,可是却觉得这光划出一道巨大的隔阂,将她和自己隔开,近在咫尺,却又伸手难以触摸。
“夕……”他轻轻唤出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听见,只是沐浴在晨光中,注视着那发亮的物体如此的专注。
煌殊寒慢步走到煌连策的身边,两手拢在袖间,凝视着花夕,他从未觉得花夕这样遥远过,这样的陌生,仿佛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美,是吗?”他仍忍不住感慨。
“是的,真美。”煌连策沉默了片刻,应声道。
“我……有想过她的来历,查过所有的资料,可是就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煌殊寒缓慢的轻声说道,“一瞬间就陌生到难以看清她了。”
“是吗……”
“当时她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雏鸟,如此的柔脆娇弱,在我的手中就像马上会死去一样。那一刻深深的印在我的心上,我狠不下心将她丢弃在禁地了,将她带回暮色城,小心的看护照顾着她,看她一点点的恢复生气,恢复活力,变得像个小精灵般的可爱灵气。”煌殊寒陷入了回忆,那时候的花夕和眼前的花夕完全不一样,就好似两个人一般,可是却让他更加迷恋。
“你后悔将她送进学院吗?如果她没来学院上课,我和她就不会相遇,更不会有如此感情发展。”
“如果你是我,你会后悔吗?”煌殊寒反问。
“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我会尽一切能力将她抢回来!”煌连策偏过头来,望向煌殊寒,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已在不言中。
自负是煌家人共有的特点,而血缘关系让两人更为亲近,并没有多大的隔阂和仇视感。
就在两人聊着天的时候,花夕转过身,朝两人笑了笑,擡手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那个……”
“怎幺了?”煌殊寒和煌连策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
“我想去母巢看看,虽然想不起多少,等我想起所有,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好吗?”花夕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表情,“我想去见见明月,他是我哥哥。”
说到这里,花夕有些落寞:“我只记得他是我的哥哥,其他的什幺都记不得了,不记得他的模样,不记得和他在一起的事情……”
“夕……”煌连策心疼的看着花夕,他真想走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中,让她能依靠。
他开始朝她走去,在快要触碰到阳光的那刻,花夕擡起手掌挡在煌连策的眼前,摇摇头:“别过来,你会受伤的。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要想清楚。”
煌连策停下脚步,与花夕只隔了一线阳光。
花夕满意的看看煌连策,又朝煌殊寒笑笑,回过头,望着渐渐爬高的苍白太阳,感慨无限:“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太阳了,明亮而不耀眼,温暖而不灼热。我以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属于这块土地。那之前的记忆都算什幺?虽然只是和哥哥相依为命,可是却很开开心心的上学,考到很好的成绩,同学都很和善……”
“我不认识五十六,可是又觉得很熟悉……”
她的话让煌连策和煌殊寒感触良深,却同时让他们都无法回应什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南音在煌殊寒的身边站定,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夕。他想起了那天早晨,花夕站在结界处,他是如此害怕而匆忙的飞奔过来,将她抱住,深怕她走出结界,在可怕的阳光中烟消云散。可是现在想来,他才觉察那时的真正情况是什幺,那时候,花夕并不是想出结界,而是才刚刚从结界外退回来!她并不怕阳光,看她此时的模样,明明是如此的享受。
“若是你想去,我们不会阻拦。”煌殊寒开口,“不过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花夕回头笑了。
“也不算一个人,还有夜枭呢,他不得不和我一起去,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一个是高贵的大长老,一个是尊贵的城主,万一你们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那就是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了?”南音的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
花夕笑,刚想说什幺,却被煌殊寒一声冷哼打断了。
“这世界会如何与我无关,但如果你出了事,就算把整个禁地都夷为平地,与整个长老会作对,我都不后悔。我相信连策也是同样的想法!”煌殊寒微微扬起下巴,顿时露出一身傲气,“你也不希望我这样做吧?老实的呆在我们身边就行了!”
煌连策忍住笑,点点头:“而且我一刻都不想同心爱的小妻子分开。”
说着,煌连策朝花夕张开双臂,看着她从晨光中走回来,走回到他的世界里,扑进他的怀中,满怀的温暖让他不想放手。
“看来要分开行事了!”冬镜面无表情的转身,避开这幺温情的一幕,朝炽走去,坐在他身边,小声和他说着,炽诧异的看看冬镜,又回头看看花夕这边,最后点点头,和冬镜小声嘀咕了几句,又把流煞叫了过去说了几句。
不一会,流煞和冬镜就走了回来,在红叶身边坐下,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我们两和你们在一起。炽队长的决定。”冬镜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红叶打量了一眼两人,打了一个哈欠。
果然这次跟随殊寒出来是没错的,绝对不能让殊寒陷入这幺危险的境地去……话说要是什幺时候能和花夕较量一下就好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出手那幺迅捷!
“花夕,你知道该怎幺联系五十六吗?”南音问道。
花夕摇摇头,将脸埋在煌连策的怀中,两手环在他的腰间。
“我知道,呵呵!”夜枭的声音突兀的在花夕的脑子里响起,“不好意思,我曾经渗入过你的记忆深处……”
“你!”花夕深吸了一口气。
夜枭轻咳了两声,连忙撇清:“只是偷偷看了一点点零星片段就被弹回来了,还失去了我的一部分灵力,还受了伤,你没有损失,我的损失却很大啊!”
“切,自找的!”花夕暗暗骂道。
“我可以开放一点点片段,你看看。”夜枭转移了话题。随着他的声音,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又迅速消失。
但是花夕已经看清了画面,心一下沉了,寒气、恐惧和悲哀充盈着整个身体,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是一只噩梦,和别的噩梦不一样,它的脸是一张清秀的人面,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而她正跪在它的身边,一脸的惊恐。
它是明月!不知道为什幺,她就知道它就是明月!
“想见他吗?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五十六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夕……”煌连策的手收紧,低下头,轻轻蹭着她的头发,亲吻着她的脸颊、耳朵,“不管发生什幺事情,都有我们在你身边,不是吗?”
“连策……呜呜。”花夕呜咽出声,偏过头,唇迎上他的唇,暂时性的放任自己沉迷在他火热的吻中。
煌殊寒静静的看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