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雅在壹间漆黑的暗室里醒来。
房间太过黑暗,她睁开眼睛也和闭上壹样,什么都看不见。
之所以确定这不是梦境,是因为身体的感觉太过真实……
手腕和脚踝被某种绳索缠绕,轻微移动就会产生强烈的刺痛,她的脖颈和腰际也因为长时间保持同样的姿势,而传来难忍的酸胀。
她努力调动全身的感官,听见了头顶传来排风扇滋滋作响的声音,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她稍稍活动脚掌、摩擦地面,还能感觉到瓷砖因返潮而产生的湿滑。
如果她没猜错,她应该是被绑在凳子上、关在壹间地下室里。
脑海中留下的最后画面,就是她在A市民政局大楼前与沈亮告别的时候,被那辆黑色的休旅车和三个蒙面男子拦截住。到她醒来为止,中途再没有任何的记忆。这证明,她被那块纱布迷晕后,没有再接受其他的加强药剂。
依据那股特殊的香甜气味,和她身体头晕、乏力的反应,以及脸上皮肤刺痛灼伤的情况来看,纱布上的药水,应该是近几年民间流行的三氯甲烷。只是,不知道药水的浓度与摄入量,就不能确定昏迷的时间……
突然,她感觉到胃部传来隐隐的绞痛,如果是因为饥饿,那她应该昏迷不到壹天!
普通人在不喝水、不摄入食物的状态下,三天才会到达极限,所以,要等到外面的人进来,她还需要等待至少二十四个小时。这段时间,她不能行动、不能与人交流,但她可以趁着自己头脑还清醒,进行思考:
是谁抓她到这里来,出于什么原因,有什么目的,她要如何应对、怎么做,才能尽快离开、或者顺利潜逃。
…
……
好痛、好困、好累,她把脖子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手腕被绑住,但是手指可以活动,她用中指和无名指摸索着最下缘的绳索,凭着触觉感知……它们应该是直径在六毫米左右的、UHMWPE纤维绳索,它是目前世界上强度最高的绳索,几乎无延展性,耐磨、耐腐蚀,常用于船舶系泊和运输吊装。因为它的获取途径简单、操作方便,又是黑道上常用的绑架、行动工具。
当然,如果只是胡乱缠绕和随意打死结,再好的绳索也可能被解开,而筑雅手腕上的绳结,是重复叠加的三套结叠和渔人结,可能还混有另外壹种她所不熟悉的系法。只有手法老练且力量强大的男性,才能够打出这样紧致、标准的捆绑绳结,想都不用想——她根本不可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就把绳结解开。
而且就算她解开了捆绑,直接从暗室里冲出去,也只有死路壹条。她根本不知外面的情况,也许对方手上有枪、也许这个地方近百里都荒无人烟,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能这样贸然地行动。
她知道,对方不可能永远将她绑在这里,所以她壹定会有解开束缚的机会,只要她保存了足够的体力、选择合适的时机、突破他们最薄弱的防守,就壹定可以……
“嘶……”
糟糕!
她痛苦地皱着眉头。
这是标准的暗室关押程序里,必须经过的壹关:身体的水分不断循环,膀胱充盈到极限后,再坚强的人也会失禁、忍不住小解在身上!
到时候,不仅仅要忍受下体的粘腻和潮湿,还有在封闭环境里的难闻异味,以及动摇人心的、强烈的羞耻感!
每个人在壹开始,总会为了尊严而抗拒,筑雅见过那些人的下场:超过固定的时间,他们无壹例外、都会乖乖地臣服。
这种时候,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进行无谓的抵抗、消磨有限的精力。与其拖到有人进来,不如趁现在只有她自己……
“……”
“哎?”
裤子,没有湿?
筑雅稍稍挪动臀部,心中立即了然:她的底裤里,似乎贴着卫生护垫之类的东西,足以应付短期内的生理反应。
“呵……”壹抹苦笑浮上嘴角,因为她发现,她根本不在乎是谁脱了她的裤子、帮她贴上那块东西的了。
人若被逼到了极限,什么思想道德、礼义廉耻都可以通通抛到脑后……
…
……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小时,持续的孤独和寂寞里……筑雅无可抑制地想起了沈亮。
他现在还好吗,是不是正在找她?
他壹定很莫名其妙吧,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不明白!
“呜……”
她是在哭吗?
下意识地想伸手把泪水抹掉,却发现双手仍被绑在身后,她只能让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痒痒地粘在喉咙上。
“这是最后壹滴眼泪,不能再哭了!”她对自己说道。
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感、牵挂和眼泪。过于强烈的情绪让人反应迟缓,悲伤只会使人作出错误的判断,而爱情,则是最没用的东西……
“咔、哒!”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清脆的声响,壹道明亮的光线射了进来,让三个人的影子映在对面的墙上:坐在凳子上的她,还有背后站着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大,直到他们绕过筑雅,走到她的身前。
“是妳!”左边那名更为高大的男人,就是之前追捕她、劫住她的那个人,就算只看了壹眼的身形,她也不会忘记。
那个高大的男人没有说话,倒是右边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对方俯视着她。
“不错!”
“没想到妳还有两下子。”
“呵呵……还不是被妳们抓来了?”
“哼。”那个男人忽然递过来壹支打开了的矿泉水,横在她的嘴边。
筑雅没有说话,直接将头凑了上去,贪婪地灌着瓶里的水。
她太渴了!就算水里放了毒药,她也顾不上了。
“……”
喝水的同时,筑雅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身高虽比不过旁边那个男人,但应该也有壹米七五以上,他额前的头发似乎是做了挑染、有壹束隐约的深紫色,他的五官很平淡,不过足以让人记住他的长相。
“看够了没有?”
“没有!”筑雅咧开嘴,朝他暧昧地微笑。
男人擡头望了望筑雅的身后,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别人,才蹲下身来,用低沈的声音问道:
“女人,妳和‘快手’是什么关系?”
“……”
那个男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坦诚地说:“‘快手’曾经帮过我很大的忙。”
“我也壹样。”她说。
“那他应该帮妳干了很大的坏事!”
“什么?”
“没什么。”男人摇了摇头,说,“时间到了。”
“……”
…
……
她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