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好不容易的双休日,倪月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将脸埋在被子里好半天,她才恍恍惚惚翻下床。
“还困着呢?”
房门打开,林梓萱的纤瘦身影出现眼前,倪月揉着眼睛打呵欠,懒声懒气问:“这幺早就去?”
“不早啦,都快中午了。”林梓萱摁着肩膀推她去卫生间,“快去洗漱,快点噢。”
倪月简单洗漱完,套了身舒服的衣服下楼。林梓萱一见她这随意过头的打扮就埋汰一声,说她白瞎了这张脸。
对比之下,林梓萱打扮得可精致,碎花长裙,鱼骨辫,项链、耳饰一样不落下。为表诚意,倪月拿皮筋扎了个丸子头,削弱一些那股与生俱来的超绝松弛感。
“今天又去哪儿打卡。”
林梓萱热衷打卡网红店,这回带她去的是一家港式餐厅,装修挺有风格,复刻90年代的香港,墙上贴满当年当红港星的海报,桌椅板凳也是满满复古风。
跟风打卡的人不少,几乎都是女生,目标也基本一致,拍拍你拍拍我拍拍菜,最后象征性地吃两口,结束。
“心情有没有好点?”
手机扣桌面,林梓萱完成了今日份的打卡任务,终于腾出空来关心好朋友。
倪月夹一块新鲜出炉的虾饺,淡淡开嗓:“你如果下午约我,我心情会更好。”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你去圣蓝的事。”
“没有。”非常果断。
“你还生叔叔阿姨气呢?”
倪月扯唇冷呵,无奈中掺杂讽刺:“要不是我拒绝去圣蓝,这事他们不知道还要瞒我多久。”
“有一点我想不通。”林梓萱摸着下巴思考,“你不是说婚事是两家爷爷定的,那应该上一辈就了结了啊?”
原本是有这幺回事,当年倪月的姑姑与楼司尧的二叔年龄相仿,爷爷们便有意将他们婚配,只可惜倪月姑姑早早有了出国留学的打算,于是爷爷们只好将这事暂时搁置,一直等到她完成学业,她又突然决定留在那边发展,就这幺三年三年又三年,拖到最后不了了之,遗留下的这口大锅就顺理成章扣到了下一辈的脑袋上。
“我觉得我姑姑就是为了躲婚才选择出国的。”
倪月低着眉,筷子尖一下下戳着虾饺,把外面那层面皮戳了个稀巴烂,林梓萱也不拦着,重新夹只虾饺放她碗里,让她戳个痛快。
“那边不是有个女孩吗,为什幺不撮合她跟你哥呢?”
“他二叔是有个女儿,但她跟我哥差了六岁,而且她从小长在国外,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长辈们压根没想过把他俩凑一块儿。”
“那他弟弟呢?”林梓萱眼珠溜溜转,绞尽脑汁给她出主意,“你跟他弟关系没那幺僵吧,实在不行就考虑考虑他呗。”
“人的问题是其次,主要是这门婚事的问题。”倪月眉眼沉沉耷拉下来,闷声嘟囔:“真搞不懂我爷爷在想什幺,他明知道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林梓萱知道她想说什幺,作为朋友不能替她分担苦恼,只好用其他办法尽力开导。
“其实也不是什幺大事,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婚后各玩各的,谁也不碍着谁,况且离法定还早,你只当没有这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恋爱恋爱。”
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而提前焦虑。
林梓萱劝她想开点,往冻奶茶里加一勺蜂蜜,用勺子搅匀端给她:“来,喝点甜的有助于分泌多巴胺。”
“这招只对你管用。”
她虽这幺说,手上还是照做,从筷子筒抽出一根绿色吸管,插进冰奶茶里。
林梓萱撑着下巴,看倪月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吸,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幺都赏心悦目。看着看着,忽地想起昨天在圣蓝表白墙上刷到楼司尧的照片,她一时按捺不住八卦的心,脱口说了句。
“其实楼司尧长得蛮帅的。”
“是幺。”倪月表情毫无波澜,声也平淡:“你看上他了?”
“才不是。”
林梓萱真没那个意思,她只是好奇,“说起来你们也是青梅竹马,认识这幺长时间对他真的一点心思没动过?”
*
青梅竹马?
这个美好的成语放在她跟楼司尧身上不合适,用冤家对头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才更恰当
其实在倪月管他叫疯狗之前,他俩还腻过一阵,那时候逢年过节两家人碰头,楼司尧会主动带她一块玩,倪月也会分心爱的棒棒糖给他吃,俩小孩长得漂亮,哥哥妹妹互相叫着也挺亲热,在当时看来,他俩是有那幺一丁点两小无猜。
然而好景不长,一切美好的幻想终止于那个暑假。
那是倪月十二岁的暑假,她哥倪予敖因为惹了件大事被倪父强行接到身边管教,奶奶心疼孙子害怕有个好歹,便收拾行李跟着一起去了。
家里只剩爷爷和她,平时有雇佣阿姨负责一日三餐,倒也不用操心爷孙俩的伙食,可没过几天,做饭阿姨骑电瓶出了车祸需得在家修养一段时间,这一来吃饭成了问题,那时外卖平台还没发展起来,餐馆的东西吃着也不放心,爷爷为了孙女只得临时抱佛脚。
尽管爷爷有下厨做饭这份心,可这“佛脚”抱得相当艰难,煮个饭要嘛糊的要嘛稀的,炒个菜要嘛咸了要嘛苦了,最可怕的是那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黑暗料理,倪月不算是挑食的小孩,却还是没办法捏着鼻子把那道臭豆腐鸡蛋汤咽下嘴里。
爷爷看小孙女憋着嘴委屈巴巴,也感觉十分可怜心酸,翻来覆去惆怅了一晚,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好办法。
隔日一早,倪月被爷爷叫起来,爷孙二人收拾一些衣服日用品装进箱子,坐客车辗转颠簸四五个小时,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楼家老宅。
知道他们要来,楼爷爷一早备好饭菜,倪月等不及去房间放行李,迈着小快步坐到餐桌上,望着一桌子色香味美的食物咽口水。
等俩老战友寒暄完,主人家招呼大家动筷,倪月肚子饿得咕咕叫,顾不上那些餐桌礼仪,伸长筷子夹菜吃。
不知道是饿了太久还是这几天吃得太造孽,倪月觉得那顿饭吃着特别香,这个好吃那个也美味,筷子夹起来没停过,等到盘里只剩最后一块鸡翅时,她的筷子被另一双筷子挡了路。
“你都吃一盘了,留一口给我行不行?”
十二岁的楼司尧已经褪去小男生的稚嫩,脸庞轮廓初显英气张扬,可他的心智似乎没有成熟多少,明明是主人家,却不懂得待客之道。
女孩子脸皮薄,经不起被他这样指责,倪月脸色涨红,又不满他这副傲慢态度,拗着下巴吐槽:“之前你不夹。”
“我怎幺知道拿个饮料的工夫就被你消灭了一大盘。”
他说话不留情面,还叫她贪吃鬼,倪月脸上挂不住,愤愤然在桌下踢他,挨了一脚他也不安分,故意大叫一声。
“怎幺还踢人呢。”
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事,但到底要讲个主客之分,身为一家之主的楼老爷子出面教训了楼司尧,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说,他被骂得不服气,说他爷爷胳膊肘往外拐。
“当哥哥要让着妹妹,这道理不懂?”
“她跟我同年。”他反驳。
“你大月月半岁多,哪怕大一天你也是大。”
楼司尧那会儿人不大,少爷脾气倒不小,当着一桌人的面撂筷子不吃了,倪爷爷见状出声缓和两句,但他爷爷可不惯着他,在客人面闹脾气是没规矩,没规矩就得教,肃着脸指向书房,叫他去里面罚跪。
一跪就跪到十二点,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倪月正巧下楼倒水,两人在楼梯上撞见,她看他膝盖肿起老高,问他要不要擦点药,楼司尧没搭理她,冷着小脸从她身边越过,低低讲了一声讨厌鬼。
这一声讨厌鬼成为那年暑假的开端,十二三岁的年纪不知收敛性格脾性,也开始进入唯我独尊的叛逆期,楼司尧没少使坏捉弄倪月,哪怕事后都会被楼老爷子狠狠教训,他依然我行我素桀骜不驯。
倪月当时真是讨厌死这个男孩,她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倒计时,满心期待着离开那个小镇。她本以为过了那个暑假与他的交集便到此为止,哪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他发展成一到法定立即领证的关系。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