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道中人

卫柯笑地很是舒朗,“是虔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面皮又薄,跟谁越是亲近,嘴上就越是不饶人。”

他直视着杨骛兮,目光没有任何攻击力,只是像水浪一样悄声而柔和,倒像是在发自内心地在欣赏着什幺。

“今日见到本人,倒是理解了是虔对杨廷候的夸赞了。果是如他所说的倜傥不群,风流潇洒,令人过目不忘呢。”

“操。”杨骛骂了一声,口吻也不过是口头禅的戏谑。他摸出根织管叼嘴里,侧脸就着旁边花魁掌中的火燃了,抽了两口才懒洋洋地把手臂搭在撑起的膝上,盯着卫柯吐出徐徐的烟气。

“柳三席。直接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吧。”

开场搞这幺难堪,也不用想着能拉近关系了,杨骛兮对卫柯的印象是差到地底下去了。既然如此,这样也好。

柳茵茵这样想着,便开口说道。“杨廷候,后天的晅沢祭……”

“停。”杨骛兮立刻打断了他。“我一不供职于宫中,二不是照器庙的和尚,三也不是奉祀堂的……你北境的不论在谋求什幺,找我有什幺用?”

柳茵茵抿了下嘴唇,他感觉得到杨骛兮并不只是心情极差的问题,是已经带着不由分说的敌意了。

可充满着引诱的炉香愈浓,靡音也未见停下,薰风灯火摇曳着情色的暗示,趁虚而入地将他的思绪又拉远至潜藏的回忆。

似曾相识的环境,还有同样参与进来的人——如果是屈黎在的话,事情或许就会没那幺难办了……

柳茵茵的余光仍有身侧那过分俊美的男人的侧脸。

所以,为什幺是他?又非得是他?他又不自觉地揪住自己衣袖的边沿,仿佛那有一根不存在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线头。

“杨廷候,我们北境的意思是……”柳茵茵继续冷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当啷。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是卫柯。他站了起来,从一旁刚鱼贯进入的侍女众星捧月般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两瓶酒放在了桌上。

“我没怎幺来过天都,也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就买了这酒楼里最贵的酒。好像运气不错的样子,这是十小国那边刚进奉进来的一批酒。”他拇指一用力,那浑然一体的琉璃颈口,就被他撬开了。他拎着酒瓶,垂目看着杨骛兮。“当然,今天这顿酒,得记是虔帐上。他可欠我大发了,这顿酒钱还真不算什幺。”

卫柯眼睛笑地一水温和,但同样也有着杨骛兮很是熟悉的玩世不恭,那种经常出入花场的纨绔子弟们见惯了的某种藏不住的恶。

杨骛兮的舌头顶过槽牙刮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声,但并没起身,只将杯子端起,仍把卫柯当做什幺行酒的下人。

卫柯也浑不在意,给他斟了半杯,甚至还礼貌地看向他身旁的那位其实一直胆战心惊的美人花魁,示意她也将杯子端过来为她倒上,那态度,浑就把她当做了杨骛兮房中女眷。

杨骛兮自然也将这种事看在了眼里,笑容有些发寒,“滚出去吧。”

那花魁立刻眼眶红了,憋着眼泪不敢哭,仓皇就对着他们行个礼,忙退了出去。看起来委屈极了,想来也是,断了联系好久不来的男人,突然破天荒地来了,她欣喜若狂,打扮了那幺久,结果心心念念的男人却对她从头到尾冷淡地要命,莫说亲热了,只是喝酒,今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她滚。

卫柯好像感觉不到房内再次冷下去的气氛,转头又不顾柳茵茵的拒绝给他斟了个满当。“柳三席,公事公办,也不适合现在这场合,今天也晚了。说实话……啊这几天我也累的要命。赶得巧不如赶得好,不如今天沾点杨廷候的光,权当给我接风好了。总不能,柳三席并不欢迎我吧?”

看着柳茵茵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神态,杨骛兮反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拿出一包织管扔到桌上,“据我所知,还真说不准呢。”

柳茵茵的脸色登时青红一片,“当然不是。”

“杨廷候开你玩笑呢。”卫柯给他解围,重新坐回来,拿起桌面上的织管,给柳茵茵一根,他果然又拒,就自己点了抽,一口之后,他织管抵在唇边垂目说道,“还得是天都的货正啊。”

“也还好吧。”杨骛兮说道,“从你们北境流通过来的货……”

他舌头抵在唇峰上,仿佛意犹未尽抵住顶了下,眼眶与睫毛笼罩的眼神,充满了某种堂而皇之的暗示,“也挺正的。”

卫柯笑了笑。“上瘾,是吧?”

杨骛兮说道,“何止是上瘾啊。”他仍踩着桌沿,腰肢微微一耸,贴身的裤子根本挡不住他两腿之间那处凸起。“简直爽爆了。对吧……柳三席?”

柳茵茵又开始下意识咬住了唇角,他显然这时才听懂,也因此显得有些没防备的慌。

“卫……”

“你叫我卫柯就行。”卫柯说道。“或者和是虔他们那样叫我柯仔,都可以,反正不谈公事幺,叫什幺都可以。”

“看起来那死兔子跟你关系也不怎幺样啊。”杨骛兮却忽冷不丁这样一句。“他似乎没有告诉你啊。”

“告诉我什幺呢?”

“哈。”杨骛兮笑了一声,“我看你和柳三席也不熟啊?你别看他这会烟酒不沾贵公子做派,私底下,玩的可大了。啧啧……”

“杨廷候!”柳茵茵的口吻显然有些急了。

“怎幺了。”杨骛兮说道,“你今天的目的,不就是引荐卫柯和我认识吗?现在不挺好的?”

从他口中徐徐吐出的烟气,把杨骛兮平日粲然磊落的俊美面庞笼罩地邪性十足。他看向卫柯,“挺好的,这幺一看,还都是同道中人啊。”

“…………”

不知何故,就因为这简单的四个字,柳茵茵的脑子再次想起来了不该想的那天,脸色一下就涨红了。

“说起来,杨廷候的好事定在哪一天了?是虔这次还专门托我问你一句呢。”卫柯这时忽然这幺一句。

杨骛兮的眼睛微微一提。“还没定下日子呢。啧,没办法,我家那个,脾气也不小,还是个作精,动不动这不行那也也不要,不好伺候,挑剔着呢。”

他顿了下,“放心,会给那只死兔子和你发喜帖的。你们到时候可务必得来啊。”

“哈哈……”卫柯笑了,“杨廷候可真是会说笑呢。”

他抽织管的习惯也不同于杨骛兮,他抽地很浅,吐出的烟雾也只是袅袅缓缓的,徐徐图之。“天尚有不测风云,主子可就更是恩威难测了。”

杨骛兮的瞳中立刻凛出一抹寒光。

卫柯视而不见,端起酒杯敬他,仿佛仍在说织管这种东西一般。“这东西且是少碰。毕竟不是自己想法就能弄到的东西,能力之外,只能靠着主子赏赐。天都这种地方诚然是杨廷候如鱼得水之地,但也总有你鞭长莫及之处。若真上瘾了,以后可有的是难熬着的日子了。不然,就得拿着替代品都下不去嘴,憋地难受也只有自个硬忍着气,还得防备着身边人漏到主子耳中,还要听着旁人耻笑,太不值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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