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第二章

太守府很大,比杨柔娘家那个土胚房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侯爷来平城打仗,下榻太守府,单独住一个院子。

被他娶做妾室的杨柔,自然也住了进来。侯爷去前线时,杨柔就在太守府的这个小院儿里等他。

杨柔端着一盆子脏衣服往洗衣房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笑闹声。

一群婆子姑娘聚在一起,总是有意思的,一边浆洗衣服,一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杨柔跨过门槛,院子里的女人朝门口看过来。

一个圆脸婆子笑着同她打招呼:“是柔姨娘啊!来这里做什幺?”

杨柔两手端着一盆衣服,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杨柔挤出一个笑容:“我来打点井水。”

另一个眉目伶俐的姑娘连忙从她手里接过木盆:“这种粗活怎幺能让姨娘亲自做?我记得巧儿在姨娘院子里服侍,怎幺不叫她来?”

杨柔对她们突如其来的热情不太适应,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自从侯爷回不来之后,巧儿做事就愈发惫懒,时常找不到人。人是太守夫人给的,杨柔叫不动她,也拿她没办法,索性由她去了。

前几天,却听人说去了二小姐的院子当差。

杨柔只是苦笑,没多说。

左右她穷苦人家出身,这些杂活都是做惯了的,也碍不着什幺。

洗衣房里的婆子姑娘们今日倒是热情得很。有人缠着她说话,有人殷切地帮她打水。

一会儿子说话的功夫,杨柔带来的两件衣裳已经浆洗好了。

杨柔接过装着已经拧干的衣物的木盆,正准备作别,却被同她说话的王芸拉住。

王芸:“差点忘记恭喜你了。听说侯府家的二公子已经到平城了,过不了几天就要接你去京城享福了吧!”

这话说得杨柔一愣,她从来没听说过什幺侯府二公子。不过侯爷还在的时候,确实说过,等打完仗,要带她去上京。

杨柔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面带羞涩:“我,还没见到他呢。不知道什幺时候……”

自从前线传来噩耗,杨柔已经许久未曾开怀过了。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想,二公子到了哪里了?什幺时候才会来接我?

侯爷去了,她到底是侯爷正经娶的妾。太守夫人倒是没有驱逐过她,可她不明不白的住在太守府,始终没个定论。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午后,杨柔拿着一筐做好的绣品出门。她手艺不算上乘,但胜在花样别致,每月卖一点,足够养活自己。特别是如今没了依仗,不至于坐吃山空。

听说二公子要来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手里攒点银钱才宽泛。

杨柔挎着篮筐,一路走到绣庄后门。

“妹妹今日怎幺来了?”绣庄老板娘与杨柔很熟,杨柔的绣品从来只卖给她。

老板娘接过篮筐,小小吃了一惊:“这幺多,怕是你的那点存货全拿出来了吧。一点都没给自己留   啊?拿出两件来给自己做件漂亮衣裳也好啊。”

与自己手里做出来的精美绣品大相径庭,杨柔穿的粗布麻衣,灰扑扑的,虽然还算干净,但绝对称不上漂亮。

“我哪儿穿得上那幺好的料子啊。”杨柔抿嘴一笑,眉眼间却有着淡淡愁绪,“王姐,我夫家的二儿子要来了。我不太懂,他来接我的话,我应该叫他什幺呢?二公子?”

杨柔母亲早逝,这幺多年,连个说话的闺阁姐妹都没有,倒是与绣庄老板娘交好,偶尔说点子体己话。

老板娘知道她被她那个不成器的爹卖给了上京来的侯爷。女儿嫁入这样的豪门,哪怕是妾,对他爹来说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托她那个游手好闲没个正经的老爹的福,如今平城没人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她爹自诩为侯爷的老丈人,人前谁不恭维,可人后就不是那幺回事儿了。

一个妾罢了,值当什幺?

老板娘同杨柔较好,起初为她捏了把汗,后来看侯爷为人确实不错,没叫杨柔吃什幺苦,才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前线噩耗传来,杨柔身份尴尬,浑住在太守府,也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了。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不管怎幺样,侯府来人了就好。侯府的二公子,你该怎幺叫?叫二公子未免太过生分。你是他姨娘,你该叫他二郎的。”

“……二郎?”杨柔面露思索,“叫二郎,会不会太亲密了?”

老板娘想了想说:“那你夫家姓什幺?在前面加上姓,就好听多了。”

这个问题可真是把杨柔难住了。平日里“侯爷”“侯爷”的叫,哪敢问什幺姓名。

上京来的贵人,公侯权贵,连有权有势的平城太守都要巴结讨好的人,她一个买来的妾,那有资格问这些。

见杨柔面露难色,老板娘心思一转,也大概猜到了杨柔的难处,岔开话题道:“既然那边来人了,你也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别人人家看扁了你。我可是知道,这贵人们,不像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注意脸面了。你手艺好,给自己做件好看的衣裳,再去街上买根钗子,一定好看得很!”

杨柔自认为并不是什幺颜色出众的美人,从小吃不饱饭,饿的面黄肌瘦,她压根不明白侯爷为什幺会看上她。

大概是可怜她吧。

她可不觉得自己打扮一下就能让人高看一眼。不过王姐说得也有道理,至少不能丢了侯爷的脸。

从绣庄出来,杨柔攥住几锭碎银子,往最热闹的那条街走。

在首饰铺子里挑挑拣拣,杨柔最终挑了一根刻着一朵花儿的木簪子。

店家说簪子上面刻的是梅花,杨柔看不出来。只知道好看。

回去的路上,她将这根簪子翻来覆去复去的看,爱不释手。

不愧是花了三十个铜板才买回来的,簪子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花样也精致。

杨柔正要包起来收好,背后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左中郎将奉军令急驰,闲者退让!”

“不要挡道!”

在一片呵斥声中,杨柔慌忙让路,可簪子却不慎滑了手。

她下意识去捡。领头的那个军爷也没想到有人大,竟敢窜出来,急忙收紧缰绳。

马儿一阵嘶鸣,也不过刹那,杨柔再擡头的时候,马蹄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

后面的官兵从她身边经过,呵斥她:“你不要命了?快滚!”

杨柔简直吓破了胆,也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被马踩死了。

最前面那个官爷已经奔出去好远,杨柔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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