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七点,楼上楼下都亮着灯,只有四层一片漆黑。
斯内普幻影移形到她的客厅里,脚下一声脆响。踩了个塑料罐,他身形晃了晃,没摔下去。
斯内普放轻脚步,点亮头顶灯光的同时,看见沙发里窝着个人。
客厅的圆桌上放了几个酒瓶、果汁瓶、一个玻璃杯,甚至还有一个冰淇淋盒子。
斯内普摸不清她的作息,只能从盒子里完全融化的冰激凌判断她睡下有些时候了。
窗外阴沉沉地下着小雨,女孩脸上也湿漉漉的,好像才刚哭过。
斯内普想把她抱回卧室,刚碰到她的手,就惊扰了她的睡眠。
伊芙不安地摇着头,不愿从睡眠中醒来,但是逐渐恢复的意识让她顺从很多,在醉意中乖顺地攀住他的脖子,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抱起。
斯内普点亮床头的夜灯,把她塞进被子里。
女孩好像转醒,慢慢睁开眼,瞳孔中两点亮光。
在酒精作用下,她的脸颊和脖子都微微泛红,大脑也不太清醒了。
不知是感觉到被子上压着东西,还是床榻一边陷下去让她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
“我冷。”伊芙伸出一只手,喃喃自语着。
她抓到斯内普的袖口,语气亲昵,像是以前做爱后她会迷迷糊糊地抱着他撒娇的样子。
冰凉的手握住他的两根手指,指腹柔软,蹭着他的手背。
“睡吧。”斯内普握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里面的身体和她的掌心一样冰凉。
“玛丽戈德…留在这……陪着我。”
“我在这。”
斯内普摊开手掌,把她小小的手放进掌心,纤细的手指立刻握住他的拇指。
他便屈起指节,慢慢摩挲她手背细嫩的皮肤。
潮湿的空气里漫着花香,也许来自枕席,也许来自她的掌心。
女孩的脸庞白皙如薄雪,仅有的颜色是眉眼,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他不该再介入她的生活了,他只是想看她活下去。
斯内普离开英国两个月,去非洲,纳吉尼栖息的森林里。
十几英尺的巨蛇,粗如树身,没入林间如鱼入大海。索性它还没有成为伏地魔的魂器,魔咒对它有微弱的效力。
离开阿尔巴尼亚后他去东亚,寻找他在书中看到的古老守护咒语,辗转各地,花了些时日复原宝石,并为那枚戒指重注魔力。
如今他又站在这了。
刚在霍格沃茨拆开最近的来信,他就赶来了伦敦市区。
斯内普并非寻找药材而去,所花的时间也比原本预计的更久。
远在千里之外,他无法得知她的近况,也无法预料,她比自己想象中衰弱得更快。
但他必须确保伏地魔无力再归来。
斯内普离开霍格沃茨,带着邓布利多所给的格兰芬多宝剑,杀死了纳吉尼。
又在冈特老宅中摧毁了马沃罗·冈特的戒指,他谨慎地选择了用魔杖挥动宝剑,避免其中的魔咒反弹到自己身上。
如上一世所知,不算上意外分裂在哈利·波特身体之中的那一片灵魂,伏地魔的魂器应当还有保存在马尔福家的日记,格里莫广场的挂坠盒,以及斯内普不知道的两件物品。
一九九八年,在波特回到学校之前,似乎在古灵阁取走了什幺东西。
邓布利多推断,伏地魔极有可能也将魂器托付给了某个食死徒,存放在金库之中,那幺范围则缩小到有能力在古灵阁设金库之人。
马尔福?还是贝拉特里克斯。
即便重活一世,对付黑魔王也并不容易。
邓布利多全然信任他重生的说辞,但他能提供的不过蛛丝马迹。
上一世,直到邓布利多奄奄一息之时,才告诉他哈利·波特与伏地魔的联系,至于魂器的细节,他只能从旁推断。
他掌握的,太少了。
面前细微的声响——伊芙转过头,半睁开眼,分明什幺也看不到,还是执着地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好像知道有人在这。
“教授……”她也许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了。
斯内普抚摸她冰凉的额头,低声应了。
女孩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贴住自己的脸颊,满意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我好冷……”沉默中听到两声哭腔,她毫无预兆地流起泪,“抱抱我……”
女孩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不依不饶地拉着那只大手,一直把那只手拉到自己腰上。
斯内普一路风尘仆仆,并未停歇,已经记不清这双手碰过多少脏污,还未来得及擦拭。
“我身上脏。”斯内普抽出手,起身站在床边。
伊芙茫然地撑起身,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她泪盈盈的双眼。
她哭得逐渐压抑不住声音,伸手摸到他的外袍。
“你讨厌我吗?斯内普教授?”女孩低头啜泣着,眼泪连串落下,几滴泪珠砸在他的皮鞋上,他都能听见那声音。
“为什幺要给我送药?为什幺一直不来?”
斯内普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伊芙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因为喘不上气而手脚麻木,她蜷缩起手指,没有力气再扯斯内普的衣服。
“您什幺都知道……所以在我死前来看我了,是吗?教授……”
“你不会死。”这是他的承诺。
斯内普拿出一条项链,金线坠着一枚形状崎岖的红宝石,为她戴上。
原本的契约咒语,更类似于对彼此的约束,互爱,共存,濒死的身躯会被另一方的灵魂牵引,重现生机,也会无法抗拒地产生爱意与依恋。
灵魂之间的烙印永远无法被磨灭,但魔法永远需要筹码作为交换,巫师也无法凭空变出一个苹果,变形术无异于魔法师的障眼法。
杀死一个人,会分裂自己的灵魂,要挽回一条性命,也需要用自己的灵魂作为赌注。
“我的灵魂作为交换,保护你再不受苦痛灾病……”魔杖在斯内普掌心划过,鲜红的血滴落在宝石上,又流下来淌在她的胸口,“保全你的性命,直到我死去。”
斯内普合上眼睛,轻声念着繁复的咒语,犹如吟唱。
伊芙躺在他怀里,她抽泣着,在咒语声中渐渐平静,像吵闹的孩子被安眠曲哄着睡去,一切伤痛消散,眉间的皱痕也会被他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