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认得我?

她挣扎不动,两眼半翻,将将要断气之际。

蛇尾一松,退离她脖颈。

明清宁方大口呼吸,嗬嗬几声,剧烈咳嗽起来。

她偏着头,身子还在被那蛇妖被掌控,剩得点空隙能发抖,脑子阵阵发昏。

“玄虚子从哪儿得来的。”升卿又把她头摆正,冷声问道。

她的故友可不是玄虚子那种阴险狡诈的伪君子,怎的会落到这个毒妇身上。

明清宁被她真言术控住,眸光迷离,眉梢却满是痛苦之意。

因着喉咙被掐太狠,声音还有些沙哑。

失神道,“我不知。”

玄虚子看似最看重她,实则除却会传授她一些寻常弟子学不到的本领外,从未同她身说过什幺交心的话。

她只知……师父房里有幅女人的画像,少时无意翻到,匆匆一眼瞥见,就被关了禁闭三个月。

这点升卿自然是问不到她。

蛇女皱了皱眉,捏紧了那玉坠子,不免有些烦躁。

看来这小道士知道的也不多,问不出什幺来。

且这小妮子能找到这儿,玉虚那边怕是已经查出了点东西。

霓羽出了问题?

升卿蛇瞳竖起,担忧起来。

距她们上次见面已是过了两月有余,往常每三月她们便会相见一次,一是来拿供她们手底下妖修炼的丹药,二是根据外界变动商量对付玉虚的计策。

如今算来也快三月了。

若霓羽过了期限还不来,那她就必须要出洞去寻。

升卿眼瞳一转,想到个法子。

“小道士。”她笑吟吟靠过去,指节屈起,一挑明清宁下巴,语调柔媚起来。

明清宁怕极这妖女,躲又躲不开,只能屏过气,昂首,也不想回她。

“别躲呀,我同你商量件事如何?”

她笑得勾人,这会穿得松散的锦衣也凸显出优势来。

只一动,肩便半露,胸前一袭月光隐隐,挨上来时,好似还有点似有若无的花香。

明清宁眼神一丝波动也无,妖化形向来随心所欲,只要是想,幻化出完美无缺的样子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每回下山除妖,总能遇到那幺几个,试图用美色骗住她的妖怪。

杀得多了自然麻木。

但对升卿她是不敢麻木的。

这妖她打不过,要是哪里做得不对,怕就要被了解在这里。

只能沉住气启声,“何事。”

她不卑不亢正色待人时,眉眼气质无一不冷,升卿盯着她眼角下那颗红痣。

却徒然伸手去碰了一碰。

明清宁一惊,呼吸都抖了,以为这妖女要动手,冷静脸色再难维持。

升卿将她掐住,动作毫无柔意,笑也冷了,“能找到我这儿,玉虚是抓了我的手下盘问吧。”

“礼尚往来,小道士,你替它去当这探子,给我提供些玉虚的情况如何?”

她指甲受妖力催生,长出一截,轻轻一划便划破了明清宁的脸颊。

正好破在那红痣之处。

渗出道血丝。

明清宁脸一痛,牙咬紧了,知晓她根本不打算放过自己,于是破罐破摔,冷眼道,“你做梦。”

“那我的确是常做梦。”升卿没看出她骂人似的,还轻笑着接下了。

“不过……我早说了,这可由不得你。”蛇女笑容愈发肆意。

趁明清宁尚未反应之际,垂脸,在她红痣伤处落下一吻。

还用蛇信舔过一口。

明清宁震骇看她,还没出声,眼前便一花,神识剧痛。

“妖孽……”她蹙眉低骂,揉了揉额角,才觉不对。

眨眼四顾,她此时哪还在什幺石壁洞府,分明是摔在这黑木林间。

她还疑惑着,那道轻佻女声却又从林中传来。

“小道士,记得我们的约定哦~”这会听着高兴极了。

明清宁眼一冷,飞快翻身而起,拂尘还在身上,她捞过挂在臂弯,四处寻去。

没有,什幺也没有,那只蛇妖丝毫不见踪影。

怎幺回事?自己也根本没答应她,这蛇妖是失了智?居然放她走,就不怕她回去告诉师父吗?

虽是不明白这妖孽脑子里想的什幺,但明清宁还是不敢久留,抓紧离开。

升卿功力丝毫不是犬妖形容的那样,元气大伤,连百年修为的妖怪也比不过。

这妖孽分明修为深厚,她们定是被骗了,这事必须及时告诉师父。

对了,师父给的护身法宝。

明清宁脚步顿住,往腰间一看。

那坠子还好好挂在自己腰带上,一抹血色依旧。

这妖孽连坠子也还与自己了?

好奇怪的妖女,她深深皱眉,却没再停留。

*

自那个梦过后,霓羽疑虑更深,若只是普普通通做了个幻梦,倒也没什幺。

可这梦过后,自己修为竟然又涨了。

她莫名心慌,可打坐一周天后,看着体内真气被消去一半的盛景。

霓羽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等好事,还是等真气完全消除再做商议吧。

对她裨益实在是太大了。

还有一事也怪。

那沙弥尼往日就爱往自己眼前凑。

不是嘱咐自己用膳,就是喊自己喝药,这会也是喝药的时候了,怎的还不来?

她断然不是因为不习惯这人不找她,她不过是想借这次机会告知自个伤已是好了,不必再喝药罢了。

许是她想的念头太强烈。

言堇姗姗来迟。

果然又端着药。

霓羽尚不自知,就已先松了口气。

她满意颔首,待人行至跟前,才慢悠悠开口,“小师父,我伤已好了,就不必再喝这药汤了。”

言堇却一愣,疑惑看她,“施主伤势一直较常人恢复更慢,怎的这会子好得这幺快了?”

她凑上前去,“能先让我察看一番吗?”

这下霓羽停住,盯着她那双杏眼,莫名不自在,“不必,我自个身子我还不知道吗。”

“只是把脉。”言堇看她闪躲姿态,忽然就悟了她作何想法,无奈笑道。

“哦……”霓羽神色一僵,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被这一句话激得更紧。

说出来作甚?

她顿觉羞赧,牙也要咬碎了,一记眼刀飞在言堇身上。

言堇垂下眼,轻咳一声,把眼梢那点忍不住弯出来的笑意压回去。

才正经神色替她把脉。

这次脉象很沉稳有力,的确是好全了。

言堇默默收回手,心底叹息一声。

也是,施主不是一般人,这点伤修复起来对她大抵也不是难事。

既然好了,那怕是要离开了吧……

言堇抿唇,目光落于霓羽身上。

她少时见过的人不多,施主是其中一个。

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个,只一眼见过,往后便再难忘却。

还以为这人只会留存在记忆里,哪想如今又能遇上。

只是这遇上不久,缘分又要散了。

言堇压住心思,牵起淡笑,“施主说得不错,的确好了,不过这药熬都熬了,也是最后一次,您便喝了吧。”

霓羽蹙眉。

虽说,喝惯了。

但是药再怎幺喝也是苦的,能不喝,她是真不想喝。

她纠结几息,一擡眼,就看见这沙弥尼柔柔望着她,眼底眸光舒和,也不知在想什幺。

好肉麻的眼神。

霓羽一激灵,头皮发紧,连忙抢过她手里的碗,一饮而尽了。

“我喝就是了。”

言堇被她动作唤回神,眨眼将那点子怅然若失收回去,不再想了,接过她碗。

往日这会她是不敢再打扰施主的,可今日莫名就还想再留回。

只能没话找话,“施主……可还要再尝尝别的糕点?”

“施主若想要,过几日我下山去买便是。”言堇擡眼看她,温吞问道。

她还能再留施主一段时日吗?

霓羽不知她想什幺,只是怕了她好不掩饰的热忱眼神,撇开眼随意答应,“你挑吧。”

“等等,你又要下山?”她忽反应过来,问道。

言堇只点头,“答应了师父日后多下山看看,又正巧给施主捎。”

“小师父……可否带上我?”

霓羽眯眼,幽幽道。

她在这寺院里快待三月了。

马上便是同升卿见面之日,她却没出去过,连这儿究竟是哪儿也不知。

该去找升卿商量商量对付玉虚的计策。

“施主怎的突然想下山了?”言堇似乎有些不愿,慢慢才答。

“我在寺里待这幺久也闷,这次正巧下山看看不是?”霓羽温柔笑道。

她一求人便是如此姿态,笑得明媚生香,好叫人拒绝不了她。

言堇更是拒绝不了,垂了眼,“好,那后日施主便同我一齐下山吧。”

霓羽见她答应,心情愈发好,笑容都真心许多,手比心快,已是十分自然往她脸上一搭,轻轻揉了揉言堇眼下一小块肌肤。

“那我便谢过小师父了。”

全然没发现言堇僵住的神色。

还多问了句,“一直也忘了问,此地是……?”

言堇收息,眼下似乎还有些暖意,心跳微快,轻声回她,“这儿是穿云城。”

她话音方落,霓羽扬起的笑便倏然僵在脸上。

穿云城?竟是穿云城!

霓羽如被当头棒喝,震色看着言堇,好半晌才找回呼吸。

若是穿云城的话,自己……分明来过这寺院。

还在此处留下了一支桃木簪。

霓羽眸色微沉,脑中思绪飞转,看言堇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打量。

这人,怕不是早认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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