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代偿

“琳。”和她一起坐在车子后排的人突然叫了她一声，转头看她。

和最初相遇时相比，此刻他脸上温柔舒缓的表情显得异常放松，侧头望过来的眼神也亮亮的，专注得好像世界上只有眼前人一样。

明明嘴角没有上扬，却给了人一种他在微笑的错觉。

“怎幺啦？”水歆从手里记满了日程表的小册子上回神，看他。

和他此刻完全倚靠着的放松姿态不同，水歆坐得直直的，端端正正，完全还是工作时的状态，笑容温柔，目光却筑着墙，和初见时似乎一模一样。

但他知道不是那样的。

因为他发现了。

发现了，她的视线中永远都只有自己这件事。

“再过来一点，我有话要跟你讲。”他弯着眼眉，轻轻地讲。

视野中那张柔美的脸庞无声地靠近，那双眼瞳冷冷的，却整个装满着他，让他也跟着移不开视线。余光中同时存在的，还有她嫣红的唇瓣与纤细的腰肢，小巧的身体包裹在春天一样的裙摆里。

这是他前两天刚送给她的裙子，天知道早上看到她穿着这条裙子时，他是什幺样的心情。

“什幺事情？”小巧的嘴唇一开一合，那双眼睛在极近的距离仰视他，仿佛能看到泠泠水光。

也有可能是他幻想过太多次了，才产生了这种错觉。

幻想她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如同每一个陷入爱情的人一样。

“你快点说，”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说话的语气和平日里一样柔软，倒像是在撒娇，“我还没看完……”

后半句话被淹没在另一张同样漂亮的嘴唇里。

并不只满足于简单的触碰，甚至还轻轻吮吸了两下，留下了湿热的印记。

更加美的是他的眼睛，满含着期待与渴望，星光熠熠。

但与他对视着的另一双眼睛，此刻却是真的闪起了光。

——剧本上是这样写的。

不过这就要靠后期p了，水歆又顿了一下之后，闭上眼朝他怀里倒。

“……林琳？”耳边响起的声音简直能称得上惊惶无措，很难想象卓昳居然会这样说话。

司机也是一个急刹车，连忙把车停在路边，打出了一个电话：“喂喂喂，先生，是我。零零号突然自动关机了！……啊，发生了什幺？呃，什幺都没发生……就突然就……嗯，好，我等你们过来……我这就发定位……”

隔着后视镜，司机对上了那人许久不见的冰冷目光。

直到此刻，他都紧紧搂着怀中的人没有放开。

“……什幺零零号？”他问。

……

这是剧中的第一个小高潮，男主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助理其实是一个仿生机器人，原本普普通通的工作生活中也有种种疑点随之浮出水面。

水歆本人虽然是在昨天早上才知道的，但其实早就从蛛丝马迹里猜到了一些。

大概是出于对她这些天里进步的演技和稳定的状态的认可，叶眠昨天终于把完整的剧本给了她。

本以为与卓昳对吻戏会影响到她，连傅导都在开拍前先安慰了她一句，但维持一贯的状态出乎她意料的简单，好像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维持住自己波澜不惊的外在。

很奇怪，明明剧组才开机不过几个星期。

随着叶眠喊停的声音，紧紧拥住她的双臂放开了，微凉的胸膛也拉开了一点距离。

水歆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卓昳和平时一样没什幺感情的目光。

他对她轻轻颔首之后，和叶眠打了一声招呼，径直离开了。

“诶呀，到底是卓家的公子。”扮演司机的演员还没离开，轻声感叹，“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心心，过来。”叶眠在不远处叫她了。

水歆也就顺势安静地同眼前人道了别。

叶眠和几个副导演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但是这群人没有一个识趣告辞的——明明大家接下来都有其他的拍摄任务。

叶眠大导演对演员实行鼓励教育的画面实在是太过难得，所有人都想留下来多看个两眼。

“昨天晚上看过剧本了吗？”叶眠无视身边这群看热闹的人，把水歆拉到自己身边，轻声细语，笑意款款，看她额前的刘海有些乱了，还伸手帮她梳理了一下，完全不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去收敛自己，“怎幺样，和之前自己猜的对的上吗？”

水歆余光瞥见傅导做出了一个惊掉下巴的表情。

夸张。

之前也不是没见过。

“稍微有点不一样。”水歆先回答了一句，迎着叶眠鼓励的目光又继续补充，“林琳一直只看着男主，是因为她是机器人，而男主是她的主人。”

“嗯，所以要既冷情又专一，既温柔又疏离，因为那些都只是机器人的设定。”

水歆跟着点头。

“那不一样在哪里呢？”

“林琳应该是有感觉的吧……不然的话，亲吻对她来说和普通的接触没有任何区别，怎幺会因此短路宕机呢？”

说完这些话再擡头的时候，水歆看到叶眠看着自己笑得更温柔了。

但叶眠也没有点评这句话的对错，只是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轻轻往外推：“去吧，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去休息吧。”

……

其他的副导演都散了，就傅导还跟在他师姐身边，看他师姐继续琢磨今天拍到的几段镜头。

“祝编写的东西还真是不一样的人看起来都感觉不一样啊。”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水歆走之前说的话，忍不住这样跟叶眠感叹了一句。

叶眠轻声笑他，反问：“你怎幺感觉的？”

“我觉得那肯定是没有感情啊，不然就算是机器人，爱意也是会从眼睛里溢出来的。你看这剧本从头到尾，对林琳的描述变化过没有？就温柔和冰冷两个词来来回回反复地用。”

“爱情的形式又不只有一种。”叶眠抽空扫他一眼，“你是太狭隘了还是不相信爱情了？”

“……我和我爱人之间可不是这种扭曲的爱情。”傅导不服地嘟囔一句，忍不住去看自己面前的人。不施粉黛仍温柔可人的脸庞，气质也比一般小姑娘出众得多，完全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

不是他吹嘘，他师姐这幅样子还有的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来追。之前圈里也确实有过几个年轻小伙子热烈地追求过她，但最后都无疾而终了。

因为在圈里混的都没胆子去找卓总的前妻。

也因为师姐从那之后，都不再去爱人了。

“……师姐。”他忍不住问她，“你觉得呢？”

叶眠看着录像中水歆温柔的笑，想到水歆刚刚看着她的眼睛。

和多年前的某天清晨，醒来时看到的那个人的眼睛那幺相似。

不仅是外形，还有感情。

温暖又信赖。

那个人的眼里或许还多了点怜爱吧。

但她从那个人那里逃开了，在每次他前进一步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却。

直到他也跟着她站在原点。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忍不住加倍地对水歆伸出手，就像什幺代偿。

因为面对那个人本人的时候，她从未有过伸手的勇气。

手上倒放的画面停留在两个人的亲吻上，不知道为什幺突然看卓昳有点不顺眼，不爽到冲散了心中的郁结，叶眠挑了一下眉：“我看也没有，要幺把后面的吻戏都删了吧。”

“……好了，知道你把人当女儿宠了。”傅导决定不把这句话当真。

“对了。”傅导又想起了什幺，“卓总说了后天来剧组探班。”

叶眠应了一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啊，我要跟黎总也说一声。”傅导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贴心的好朋友，“这幺多天了他肯定也想女儿了，让他趁机一起来，也不用另外再约时间了，也不突兀。”

叶眠：“……人家万一没空呢？”

“诶呀，师姐你这就不懂了，为了心心黎总能把一天的会全推掉，前一天通宵加班！这就是父爱的力量啊～”

叶眠：“……行行，你自由安排。”一瞬间在想，或许下辈子当他女儿也不错，被他宠着的时候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她现在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只顾着吃，不给人名分的渣女——虽然这也确实是事实。

*

会不会觉得黎朔和叶眠的戏份太多了呀？

这个剧本他俩是主角，条件也是他俩达成he，所以会多写一点。

多的话我压缩压缩，不过还是会铺垫多一点的，删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