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议的事十分简单粗暴。
陆棠棣在德张的接引下等了朱叡翊一会儿,待他出现,未及行礼,那带着个亦步亦趋的小黄门,似乎从哪里取来了什幺东西的皇帝就让人把物件放下,接着过河拆桥,把所有无关人等赶走,问:“平州治水赈灾,你预备举荐何人?”
开门见山,确实是谈正经事的。陆棠棣张口欲答,忽而止住。
险些忘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年深日久,断不会被眼下一时的和平掩盖。朱叡翊问起人选的用意是?
朱叡翊不曾让她想得更多,点了点案面,漫不经心续道:“黄俨觉?抑或……谁?”
陆棠棣微讶。以她的视角自然看不清朱叡翊让小黄门取来放在案上,又正在翻阅的东西是什幺,她心里微松,既知道,就好办了。
迅速整理了心中腹稿,陆棠棣承认:“是黄俨觉。”
正要从各方各面阐述选他的缘由,朱叡翊自顾自点头:“很好,那就让工部侍郎王肃去罢。”
陆棠棣:……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风马牛不相及。
她难得有些哽住,大概被皇帝看出来了,朱叡翊扬了扬眉,问了个更是奇妙的问题:“陆相以为世上可有天命?”
天命?
陆棠棣沉静,虽有不解,但还是履行了臣子的本分,并未对他的问题进行敷衍。
“臣以为成事在人,天从人愿。”思虑几息后她得出答案。
朱叡翊便笑了。不愧是敢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入朝的人物。
他道:“既如此,便让王肃去。”
陆棠棣:……
还是不曾明白二者之间的关联。
朱叡翊不管不顾,语焉不详,当起谜语人来。
他审视桌面上的记录。这是自记忆出现始,他被搅得头痛欲裂、夜间难眠,直至近日才稍稍有所平息,他思虑之下记下的未来数十年他感觉影响甚深、牵连甚广的大事记。
这样一份记录,因来源离奇,预知的事务又大多应验(比如陆棠棣的女子身、平州治水赈灾的人选),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一份上天赐下的天书。若不桩桩件件依葫芦画瓢、如法炮制,怕不是在逆天而行,违背天命。
可天命……最违背天命的人好端端在他面前站着呢,朱叡翊也不是个听话庸懦的主,他偏就要逆天而行,违背这份“天书”,要他形同傀儡,事事照记忆中走,简直比登天还难,不合他的脾性。
陆棠棣忽道:“微臣告退。”
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的朱叡翊:?
陆棠棣飘了,朕才晾了她多久,就欲告退。
然而陆棠棣只是想了个清楚,朱叡翊换人的想法坚决,未必还肯让步,王肃人虽温吞,但官场数十年,资历手段俱在,说不能胜任更是贻笑大方。
完全没有争论的必要,陆棠棣直欲走下个流程:“臣这就去请侍郎留步。”
赈灾紧要,方才为何不让王肃也留下议事呢?现如今人都快出宫门了吧。
朱叡翊没好气:“叫德张去传便可,你急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