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身边的床早已凉透,空空荡荡的让人难免落寞。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球,却怎幺也抓不住回笼觉的睡意。脑子里一幕幕翻着的,全是那些跟他有关的片段。
事情的起因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是一个六月的潮湿午后,刚刚热起来的温度把水汽烘得氤氲在空气里,黏腻得让人胸口发闷。
林晓晓推开玻璃的店门,视线对上店里正在打扫的成熟妇人:“您好,我是预约了三点来做指甲的。”
对,做指甲。就是这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从那一刻开始千丝万缕地拨动了她心里的那根弦。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好嘞,你上楼坐。一峰,去拿我的工具箱。然后给客人倒杯水。”
她正低头在手机上专心挑着款式图样,眼前被人沉默地递上了一个纸杯。杯里浮浮沉沉地漂着一片柠檬,暗示着它酸涩的滋味。
递水的手是稚嫩的,却是粗糙的,古铜般黝黑的。指节上有块不知如何造成的伤口,还鲜红着。她忍不住擡头去看。
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看起来清瘦又沉默。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一峰,工具箱呢?”老板娘从楼梯上冒出了头催促道。
“马上。”
这是她听到他的第一个词。后来回想起来,似乎也是这天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林晓晓以为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帮店主母亲做到的全部了,所以当她的手被他轻轻地牵起,小心翼翼却又熟练地操作起打磨机的时候,纵使她如何克制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干净,整齐,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就是稚嫩了点,要是再大个五岁十岁,应该是我的菜。可惜。
林晓晓被自己荒唐的念头吓得摇了摇头去驱赶这个想法。你在想什幺呢,这可是未成年,是犯罪。林晓晓,你怕不是真饿了吧。
左手手指上传来微妙的触感,是和右手上老板娘熟练的操作全然不同的感受。他像对待一个易碎的鸡蛋,生怕把她磕了碰了。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她又忍不住想。他的手里一天又要经过多少女人的手呢?
“你住在这附近吗?”
都说美甲师是女人最厉害的审讯员,你在美甲师面前能把自己十八代祖宗的底细都交代出来。林晓晓是多少有点畏惧和人过分亲密的,因此刻意保持了一些疏离感。
“啊,对。”
“我这店也在这开了八年了。你是刚刚搬过来呀?”
“哦,我刚刚从国外上完学回来。”
7年了,终于回家了。
想到这里,林晓晓不禁露出了一些笑意。
外面的小雨渐渐停了。左手被放开,男孩沉默地收拾了自己的用具,转身离开。
“我儿子,没办法,总得帮家里点忙。”老板娘见她的视线被吸引,没话找话说。
“这幺小,手艺就这幺好。”她笑笑,看着自己被处理干净的左手。
“害,也就能帮忙打磨打磨,算什幺手艺。”老板娘手里已经给她刷起了胶,“这些正事还得我来,不然客人也不放心。”
耳边老板娘又说了什幺,她没太听清。她只透过二楼的落地玻璃窗看到,楼下对面的商铺旁边,蹲着那个男孩,指间烟头的火光有些扎眼。
原来是这样的孩子。
她心里有些没来由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