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离开苏家

自欺欺人(五十二)

苏家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门前的白灯笼已经撤了下来,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好奇心想要朝里面望一望,偏偏是关着的大门,这一关就有三个多月,

苏雨鸢穿的素白,不施粉黛,清冷的性子更盛了几分,

她和败落的山茶花一样,盛开时极尽娇艳,颓败时整朵整朵的凋零,坠毁在地上,没有半点儿的犹豫,以一种失我者永失的决绝和孤傲。

肚子大了起来,已经藏不住了,隆起的小腹孕育着生命,本身她也没想过要遮掩,

叶青兰熬过了孕吐,接受了苏鹤华的离去,可怜她是新寡又带着遗腹子,又不得苏母的喜欢,干脆整日躲在院子里做着针绣活。

“鸢儿,你和娘说,这孩子是谁的?”

苏母忧心的看着苏雨鸢,太阳穴突突的疼,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小事,事关苏家的颜面,

“鹤华的。”

“糊涂!!”

苏母愤怒的砸碎了茶杯,颤抖着食指指责苏雨鸢的背德不伦,

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按着太阳穴,扶着桌子缓缓坐在太师椅上,

“她是你妹妹!这是乱伦,传出去苏家还要不要脸了。”

苏雨鸢温柔的抚着她的小腹,坚定的说道,“我管不了那幺多。”

“混账,混账!这孩子不能要,你听娘的。”

苏母骂完了,还不解气,又用力的拍了拍桌面,手掌拍的通红,打定主意要她流掉这个孩子。

“他死,我死,苏家还能再有一场白事。”

苏雨鸢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过身子,神色淡淡,

“我们年幼就做了新婚洞房之事,日后的每次见面都夜夜笙歌,哪怕怀着玄儿,娘还要听细节吗?”

她说的不带有情色,说书人旁白一样,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狠最伤人的话,

受够了,苏家的颜面,苏家的家规,苏家的条条框框,

苏母被气的猛的倒吸冷气,憋的脸色成酱猪肝色,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好好,苏家丢不起这个人,你滚!滚!!”

苏雨鸢怔了一下,心凉如水,冷笑道,“娘要将我逐出家门?”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身傲气的她快速擡手抹去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哽咽,

“明日,我就走。不劳娘费心,以后苏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玄儿你不能带走。”

苏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觉得眼前的女儿像个陌生人,用力抿起了嘴唇,又用力放开,深呼一口气,哆嗦着下巴,

“你让娘觉得陌生!”

“玄儿我不要,算我对不起她吧,娘替我好好照顾她。”

在和肚子里孩子相比,她对玄儿没有过多的母爱,就算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你!!!你不要后悔,离了苏家,你什幺都不是!”

苏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咬着唇止不住的哆嗦,

只要她肯认错,只要她可以流掉肚子里的孽种,只要她乖乖的在苏家做大小姐。

可惜,苏雨鸢仿佛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

次日,林青兰挺着肚子满脸倦容早早的提着行李在苏雨鸢院子前等着,

“我要和你一起走!”

“这……”

苏雨鸢看着她圆挺的肚子,一时犯难,如何带着走,让叶青兰跟着她在外面吃苦,鹤华在天有灵也会怨她,

“苏家没了鹤华,自然没有我留恋的,今日不走,他日我自己也会走!”

叶青兰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苏雨鸢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她,一开始她甚至怀疑过这个妓子贪图荣华富贵,才攀上她的鹤华,自然是轻视,但逐渐的相处中,才发现她是难得的一块璞玉,

值得鹤华的喜欢,同样也值得她的尊重。

“苏家再不济也能为你遮风挡雨,你和我一同搬出去,日后必定没那幺舒适了,鹤华也不希望你受苦。”

“这里是牢笼,密不透风死气沉沉的牢笼,我何必要留在这,更何况,鹤华不愿我受苦,又怎幺希望你受苦,日后你我相帮衬,腹中的孩子同样也可以有个伴,不是更好?”

叶青兰一口气说完,差点缺氧,身子又沉又乏,好在旁边的柳枝丫鬟扶着。

“回来了,回来了!!小东家回来了!在门口呢!”

匆匆跑来报信的下人一路高声,气喘吁吁的弓着腰禀报,言语里尽是喜悦。

苏鹤华穿着白色莲蓬衣,将帽沿完完全全的遮住面容,将黑色的长发藏在衣服之下,她甚至戴着银色的面具,一路低着头,

和玄在瀑布旁安详羽化,将毕生的心血倾囊授予,临走前慈爱的看着苏鹤华,仿佛看到年幼时的她,缠绕在他身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可又顽劣爱玩,时不时的发呆走神,

苏鹤华跪在他面前,鼻涕跟着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她一边抹一边哭,

抽噎着,“师傅。。。。”

“师傅说你是福报便是福报,你是为师一手教大的徒弟,怎幺也不会差,去吧。”

和玄的笑似乎能包容世间一切,他和自己的执拗和解,对于鹤华的命格不再多加干预,随天意吧,

缓缓的把掌心落在苏鹤华的头顶,轻轻的抚摸,随后落在了身侧,垂下了脑袋。

苏鹤华不可置信的猛的擡起头,再也憋不住压在喉咙里的呜咽,哀嚎声惊动了憩息的鸦雀,阵飞于茂林,瀑布惊石,迸溅出四裂的激流,炸开的水珠飞射在空中,

寂静的树林哗然,许久不能归于平静。

收拾好一切,日夜兼程,凭着浑厚的浑元气,身轻如燕,踏步如飞,回到了苍滕,

铜锁叩三声,定是归途人。

苏鹤华摘了莲蓬衣,一身素雅之风,飘渺淡泊之姿,左手敛着宽大的袖口,右手捏着面具,指尖粉嫩,骨节修长,肤色似白玉,

脱胎换骨一般。

“阿姐,青兰,许久未见,不知是否生分了?”

都赶着去见彼此,在花园里碰了个正着。

苏鹤华微微颔首,带着一抹浅笑,弯着身子作礼,擡眸定定的看着两人,里面的思念盛不止的往外涌。

叶青兰顾不上其他,捧着肚子迈着碎步扑到了苏鹤华的怀里,啜泣着,埋怨着,“你去哪了,我以为你…..”

“哪也不去了,以后就待在你和孩子身边,好不好,娘子?”

苏鹤华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腹部,在她额头上留下虔诚的吻,

相比之下,苏雨鸢显得克制矜持许多,光站着流泪,一串串的珍珠从她脸颊上汇聚在下巴处,她痴痴的望着那人,一言不发,是要望进心里去。

“阿姐要走,也该吱会我一声,叫我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上前抱住了苏雨鸢,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该准备两张婴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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