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邵老太太的要求,晚宴将在悬林山的邵家老宅里举办。
这座老宅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屋顶覆盖着青灰色的琉璃瓦,挑尖向上的檐角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更显庄重尊贵。墙体由青砖堆砌而成,历经风雨洗涤,岁月的痕迹在其表面刻画出一道道沧桑的纹路。院落的正中心有一片宽敞的空地,四周围绕着蜿蜒曲折的回廊,木制的立柱和横梁上雕刻着精细入微的图案。
宅邸后方的长亭与山峰相连,环境清幽宁静,尽头处有一池深不见底的泉水。
长亭深处,一名身穿灰色卫衣的青年静静地坐在那里,他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些甜品,但似乎并未动过多少。
他的视线盯着手中的课本,然而许久未能翻动一页,显然心神早已不在书上。
站在远处的一位少女好奇地观察了一会,便缓步走了过来。她身着一袭老式长款旗袍,采用了传统的中式剪裁,以深墨绿色为底,高领紧致,衣身边缘点缀着淡金色的菊花绣饰。旗袍轻盈飘逸,随着她的步履摇曳,恰似秋水泛起涟漪。
山上的气温较低,她披着一件外袍,外袍以暗红色为主,边缘装饰着精致的金丝滚边。头发被简单地盘在头顶,几缕碎发轻拂在她的颈侧,身上没佩戴任何华丽的饰品,却依然贵气逼人。
他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身旁,视线掠过对方深绿色的衣角,然后毫无反应。
真没礼貌。
邵月凌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死哑巴。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然后把手机放在他的书上,就在那一刹那间,眼前男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是他的照片——第一次和最后一次。
“我提前装的摄像头,把你的表情拍得很清楚。”邵月凌体贴地向他解释,“我打算把这些照片在晚宴上放出来,你觉得怎幺样?哥哥。”
明明照片里也拍到了她的部分身体,可她仍然事不关己地笑着,似乎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会带来什幺后果。
或者说,她就是想要所谓的后果。
“陪我玩一会怎幺样?反正离晚宴开始还有几个小时。”她微微俯身,碎发轻触脸颊,笑容温婉动人。
见袁致海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邵月凌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桌上的银器上。她随意挑选了一只碟子,掂量了一番,感觉颇为顺手,随后用力抛向不远处的深泉之中,撞击水面时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去捡回来。”
话音刚落,袁致海一手抓住卫衣的后领,迅速将上衣褪去,他脱掉鞋子和袜子,妥善安置之后便跑过去,跳进水中寻找碟子
山上的水温格外寒冷,冷得彻骨,这潭深泉嵌在洞口,阴暗且深邃,泉水中混合着泥沙及各种各样的污秽物,不过短短时间,袁致海便手持银碟上了岸,一言不发地交还给邵月凌。
她嫌碟子脏,让袁致海好好用桌上的手帕擦拭干净,她才愿意接过来。
“乖狗狗。”邵月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尽管这人从头到尾都不擡眼看她。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毫无情感波动,比往常还要安静。此刻他浑身湿透,还沾染着泉底的泥沙,看上去如同水鬼一样,阴森得很。
接着她再次将碟子投掷而出,这次比刚刚扔得还要远。而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跃入冰冷的泉水中,捞起那只银碟,擦拭干净之后递给邵月凌。
不知道扔了几次,天空渐渐暗淡下来,袁致海捡回碟子的速度变得缓慢许多,他不问还要“玩”多久,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始终保持沉默,唯独鼻子发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他的皮肤因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变得苍白,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肤色中越发显得突出,擦拭银碟时,手都在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累的,应该两者皆有。
“你那天哭得很好啊,再哭个给我看看呗?”邵月凌突然开口,没再接过那个碟子,想到那天的事,忍不住嗤笑出声。
袁致海低着头,双唇紧闭,正当她以为这哑巴再也不会讲话了时,他缓缓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此刻他被冻得声音都发着哑,“你....”
“就这幺讨厌我吗。”
意料之外的展开,不过既然他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幺她又怎能错过这个机会,继续对他冷嘲热讽呢。
“不然呢。”她耸了耸肩膀,毫不掩饰地说,“可讨厌你了,一想到你是我哥哥,我就恶心。”
袁致海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呼吸沉重而缓慢,身上的水滴滑过肌肤慢慢掉在地上,带不走泥沙,砸不出声响。
一滴又一滴,仿佛永远流不尽。
冰冷的泉水不可避免地在他下水时被他吸入腹中,浑浊不堪的液体侵入他脸部的各个孔洞,口腔鼻腔里全是血腥味,令他不禁反胃。
明明这幺冷,但他身上的旧伤新伤,却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开始发烫。
他放下银碟,拿起桌上的一把精致漂亮的餐刀。
他与她之间本就相隔不远,当她试图后退时,他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疯了?!
邵月凌想起邵兰舒告诫她的那句话,顿时头皮发麻。
眼前的疯男人步步紧逼,原本指向她的刀锋突然转向,他强行将她的手按在刀柄之上,刀尖直指他的胸膛,那里面正跳着的,是他的心脏。
“那我去死,好不好。”